《成瘾》第34章


喻展文是老客户,这回却没有进包间点人,而是直接要了瓶酒,在酒吧角落位置落座。
花花公子在这种场合就是一个隐形的磁场,再安静偏远照样有人往这里扑。
他开始还有心调情应付几下,到后来酒精上头,又回忆起今晚发生的事,不免就没了耐性,好在风流人有风流人的办法,他装作头有些痛,笑眯眯地便让不少美人只能退场。
“哟,文哥,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啊。”
一道男声从背后侧的座位响起。
喻展文仰头,入目是一张天生就挂着桀骜两个字的脸,一手搭着靠背,一手笑嘻嘻地朝他举杯。
“……薄阳?”
作为一名猎场老手,喻展文总是能在各种场合成为最后清醒着的那几个人之一,酒量自然相当不错,这时候微微眯眼,没费什么功夫就认出了主动搭话的男人。
薄家的老二,出了名的疯子。
他心情平稳,人也没动,对方却绕了个弯,揽了个衣着火辣的女子过来,哎哟了一声,大大咧咧地坐下了又夸张地说好久不见。
喻展文想也没想,只是笑:“你叫我文哥,你亲弟可是叫我伯父,这辈分乱了吧。”
他是对薄越还有不满,迁怒之下说的有点儿阴阳怪气。
薄阳递给他一支烟,看起来并不太在意这番话,抬手为对方倒满酒:“他是他,我是我,文哥,你要是对他有气,找错人了!”
“我来,是看你恰好也是一个人,不如一起喝一杯。”
薄阳用眼神示意女子离开,这方圆座顿时就只剩下了两个人。
灯光晃眼,音乐强烈,周遭气氛热烈,充斥着各色各样的心思。他们俩坐在这边,有人瞥,有人看,但没人敢大声议论。
薄阳的确如传言中一样,是个疯子,商场上没人可以预测他的行动,这里的行事作风一样不受控制。
过去曾有人不识眼色地想在一件生意上请薄阳在薄越面前通通气,好话还没说完,当场直接被挥了一拳,没打到脸,砸在椅背上留下一处深深的凹陷。之后,又直接靠着酒量把被吓得不轻的人给灌醉,天亮以后让那个人发现自己从陌生女人的床上醒来,直接被太太捉个正着。
行事作风不动声色,手段凌厉,硬生生把人最不堪的事情全部剖开到公众视野里,从来不知道忍这个字怎么写。
自那以后,就没人不知道薄家两位少爷关系并不好,只是谁也不敢再招惹,只作公认的秘密。
他对疯子也没什么好感。
喻展文接过烟,似笑非笑地点名对方话里的意思:“你误会了,我不是迁怒。”
“只是觉得薄越不是什么好人,你也一样。”
这句话说的很轻巧。
薄阳悠哉地解开胸前扣子,并不否认,“我以为会来这里的,普遍都有自己本身就不是好人的认知。”
喻展文看他,微微挑眉:“说的也是。”
听起来挺像有话没话瞎聊,两人无声地碰了下杯子。
其实他们俩平时偶尔撞见,大多都是各玩各的,只是今天搭上两句话,本身不能算是太熟悉。
喻展文坐了一会儿,在袅袅烟气中神色寡淡,随意问道:“你那个弟弟新认识的大学生,是从这儿带走的?”
这里最不缺漂亮懂事的学生姑娘,在北城圈子里有着隐秘的名头。
他压根不掩饰自己知道一些事情的事实,也并不怕薄阳被这个问话激怒。
喻展文脑子里是过了一遍的,他在社交场合上从来无往不利,考虑东西也是从来谨慎。关系不好,并不代表彻底不能提,不过是需要换点问法技巧。
没人会不喜欢提起死对头的不堪事迹。
“这儿?”
薄阳假笑了一下,看似阳光开朗,果然顺口提了一句,“他那个洁癖的德行,看不上这儿。”
直来直往的征服者劣根性作祟,在说话的同一瞬间,薄阳脑子里很快勾勒出对应人的形象轮廓。
纤细白皙,脖子好像一捏就能折断,像一只雪白的千纸鹤,一收拢就在掌心。
长相不能说倾国倾城,但足够舒服。最重要的是,她听话,接个电话,约她出来吃饭,也是软软的柔声,有些惧怕地说,要问薄总。
薄总?他也是薄总。薄阳当时在电话里回的意味深长,留有空间,只听到那边惊慌失措地啊了几声,随即只有沉默的呼吸声,反倒让他的冲动隐隐作祟,甚至能想象得到对方面红耳赤的样子,跟初见那回一样。
其实那人其他地方都没那么特别,查回来的资料说是大学学的英语,出生于非常普通的家庭,但又足够让他产生兴趣。单抛开听话乖巧,凭薄越愿意为了她超脱于责任那一点,就够引起他的注意。
头上一半是光,一半是影,他的神色有些模糊不清。
喻展文瞥去一眼,借着一段距离看的清楚,微妙地扬了下眉,觉察到什么。
“那学生挺有意思的,”薄阳仿佛一点也不介意自己失礼,用非常平常地跟狐朋狗友分享的语气说的轻巧,旋即又慢条斯理地补了一句,“抱歉,我的意思不是令千金……”
喻展文抬手,没等这话说完,招来一位一直在用余光打量他的美女。
“算了,这个地方谈这些不开心,”他打断对方的话头,熟稔地分回一支雪茄,娇美入怀,神色变得轻松,“找乐子比较重要,美人难得。”
是真要维护自己的女儿,还是真心话,都不得而知。
炎夏夜雨一样难得。
喻棠不知道外面下了雨,她闭上眼,睡得很沉。
梦里面,她回到了高中的练习室,独属于她一个人的秘密基地。
音乐楼偶尔也会有其他特长生出入,但或许是那一届走专业路子的人少,大多数情况下,都不是像她一样长年累月驻扎的群众,更多的还会有凑热闹的人过来,遇上有人瞎弹,或者占用练习室做他用,都是常事。
男女感情萌芽的年龄阶段,她在门外收到过各种小礼物,有花,有首饰,贵重的她通通交到安保处,留下其他的,一一放进抽屉里。
“你需要体会情感,人类的情感是世界上最美妙的东西,喻棠,你的技巧水准很不错,但是机械的练习是无法让你更进一步的。”她那时的老师是位高雅的男教授,和妻子感情深厚,儿女双全,真正意义上的人生赢家。
太难了。喻棠仔仔细细考虑许久,发现自己的选择并不多,除了还算靠谱的友情外,亲人那里是半点可能没有。人究竟要怎样才能对对方产生一些好感。她尚且不明白,但不妨碍她珍惜收到的礼物,与此同时,又难得产生了急躁焦虑。
这次她梦到自己收到一本书,也是那段时光里收到的唯一一本,是川端康成的《伊豆的舞女》。
她正在练习肖邦第二钢琴协奏曲,迟迟体会不到诗人在曲子里融入的对于初恋康丝坦雅的感情,停下来打开门,翻开封面,扉页上写着:不要着急。
字体飘逸犀利,劲峭潇洒,喻棠无法将书和人对上号,却莫名因为被抚慰了而心情愉悦。
她坐在钢琴前,正捧着书细细地翻读,忽然眼前一黑,眼前是冲天的火光,右耳传来持续性的爆鸣声,最后成了寂静。
又来了!
又是那个梦!
她感到无边的压力让自己不得不倒下,死神再一次逼近了身边,汗水自额前滑落,如影随形的恐惧感充斥着大脑。
冰冷麻木的青年死神注视着她,露出诡异的笑容。
“……”
喻棠又一次下意识地呼救起来,氧气即将耗尽,她伸出手,这一次被人紧紧握住。
“别怕,都是梦。”
有人喃喃地在耳边说。
她感到自己周身被一股热度彻底包住,暖意上涌,持续的低喃让人在梦中冷静下来,眉头渐渐松开。
然后梦里也如外面一样,下起了雨,浇灭了红色。
薄越坐在床边,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白皙的脸,扇子似的睫毛在眼下垂下一小片阴影,红润的唇,有种恰到好处的漂亮妩媚。
从前他揽着眼前人睡着,抱得极紧,期待着明天就能有听到对方主动说话的回复,现在如果不是觉察到隔壁的动静,听到水杯摔到地面的声音,或许这个机会要等很久才能等到。
太久了。
他听到自己活过来的呼吸声,还有骨子里扩张出的占有欲,引诱着人出格。
对方甚至注意到了他的疲惫,这顿饭的目的为的是谁,他从沙发上醒过来后,看得一清二楚,这种不动声色的温柔,更让他心口的空洞涌出无边浓黑。
就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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