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瘾》第48章


说是同病相怜的感觉并不准确,有同样的孤独感倒是真。
这个女孩和自己一样,作为无人真心在意的边缘人物长大,慢慢无声地发芽,对一切都怀着冷静旁观的心绪。
但夹杂着的最重要的插曲并不是这个。
薄越慢慢起身,走到客厅一角摆着的钢琴凳坐了下来,修长的手指略过琴盖,注视着它,宛如注视着一件有生命的物品。
对于钢琴,他其实只是短暂地因为家庭培养学习过,并不怎么擅长。像他们这样的出身,家里大多总是会培养一些乐器技能,不专业,但也要能欣赏,美其名曰是有钱人的风雅。
但薄越喜欢肖邦并不作假。
现实摆着,他并不是彻彻底底的冷心冷肺,是有七情六欲的凡人,只是情感方面不太正常,也不作假。
而凡人总会有无法控制自己情绪的时候。
高中时期,在薄阳再一次地找了由头,撕了他从学校图书馆借来的厚厚的一本法学书之后,薄越曾有一段时间极度厌恶家庭生活,也厌烦了被喻一容无时无刻地缠着。但因为没有表露,一如往常,竟然也就没有人看出来。
图书馆因为那本书已经沾染上了恩怨,也成了他时刻能被人找到驻扎地,必须另寻他处。
薄越默不作声,不露一点痕迹,只作闲暇时四处闲逛,最终如愿找到了好地方。
他找到了校内的音乐楼,那里因为刚刚修缮过没多久,位置偏僻,且校内艺术生还不算多,三楼的钢琴练习室空着整一层。他路过几次,确认情况后,光明正大以练习的名义霸占了其中一间,当作避难的休息室,偶尔也会尝试弹一下,只不过磕磕绊绊。
那里整一年成为了他的私人避难所。
恰巧又是高三,薄越冷静透彻地把高考的名义高高挂起,光明正大地减少与一切麻烦事情相遇。心里的那股戾气一直蠢蠢欲动,让人几乎控制不住,想要暴躁扭曲地用最简洁的方式解决掉一切麻烦。甚至有几个夜晚的梦境中,他对薄阳伸出了手,将人狠狠地按在地上,冷漠地挥出拳头。
他尽心竭力地控制着这种冲动,依旧装作无事人。
为了继续完美地扮演生活中的角色,难得平静的避难所岁月里,薄越会不动声色地绕过喻一容,避开全部烦心事,带着书本,来到这里,借着音乐楼外缠绵藤曼投下的阳光静静地翻看。
这能让他的愤懑和暴戾都平静一些。
音乐楼是偏僻的无人区,但凡有一点动静都会非常清楚。
透过向阳的窗户,最开始注意到他以外的人,是在夏日迫人的热气中。
一个女孩子背着书包,匆匆忙忙地冲进音乐楼,慌慌张张地,从窗户看下去,只有马尾在晃荡。
哒、哒、哒。
接着是楼道里的脚步声,一下,两下,三下,吱呀一声,隔壁门开了又关上,停顿两秒,清脆的琴音开始流淌。
一日不落,一天不落。
每个夜晚的自修或者长长的练习时间,这些流程仿佛都已经固定化。每一次寻过来都是如此。琴声几乎与他的避难所平静闲暇重合起来,成为难得的时光的一部分。
薄越印象深刻。他近乎真切地体会到,原来音乐真有安抚人心的作用,好像能排解掉些许心中挤压的黑暗。
女孩子近乎偏执地在这里出现,每一次都不间断地演奏着相应的乐章。这让他甚至对奏出琴音的人产生了一点好奇,可好奇过后,又觉得不必再多做些什么。
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情绪,这像书里写的,神往已久的朋友,多说多做反而是破坏。
薄越此后依旧是一个旁观者。只唯独有一次听出了隔壁琴声的焦虑。可能是陷入瓶颈,反复在同一个段落练习。他沉吟了许久,录下了其中一段,到家辨别之后,确认了曲目的名字。
主题是钢琴诗人写给难忘的初恋,他没有多想,为素未谋面的朋友送了一本川端康成的书过去。之后甚至记不得那个女孩子的脸,只在送书过去的那天,隔着一扇门,听到走廊上传来一声谢谢。
这声谢谢让他难得露出了一点笑容,非常少有的。连带着好奇赋予这位不曾谋面的朋友一点隐秘的好感。
自那以后,他就好像喜欢上了肖邦。
高考过后,一切也都归零,练习室成了无人所知的秘密,他心中的风暴一样不动声色地受平静时光的治疗,被压制下来。琴声伴着过去的一年,成了薄越时不时会想起的药,用来治疗反复涌动的痛苦和冲动。
喻一容分外敏锐,咄咄逼人地质问他怎么会突然喜欢上古典音乐,是不是跟哪个女孩子有关,薄越懒得解释反驳,依旧我行我素,投去冷淡的眼神,让对方胡闹过后,讪讪地噤声。
他非常理智地把那一段时间当作幻境。
琴声是,女孩子也是。
但没想到若干年后,会在文件袋里装着的纸张上找到这段时光的答案,连同女孩子身上的秘密一起,在医生打来电话,宣布病人或许有失去听力的情况后,成为少有能让他产生情绪和回忆的东西。
他甚至觉得这算得上巧合的安排。
让他难得生出一点同感想法的女人,恰巧与记忆中的某一段重合。
薄越遵从医嘱,带着没有意识的喻棠前往一切有可能追溯回忆的地方。只是病人身体所致,让他无法带人前往对方的大学。他为母校大方地捐了款,得以要回了一架钢琴,摆在西山的客厅里,让病人来住时也能时常看看。
此刻,他打开琴盖,随意地按下了一个键,发出冷冰冰的声音,在屋子里回荡。
“人带到了,薄总,您看接下来怎么处理。”
秘书沉稳地从别墅外面走来,薄越目光不变,冷淡地道:“都绑过来了,直接弄晕。”
他又补充了一句:“命留着。”
人被安置在车库。过了将近十分钟,他才独自起身,顺着夜色往外走,门帘拉起时看着倒在地上的人,眸色冻成了冰。
两个人都失去了知觉,鼻青脸肿。他看着心里没什么起伏,面上却把很多事情理得更加清晰了一些。
薄阳如他所想的一样,自从安排了那一出紫金汇里的大戏,确认薄越确实对人上了心后,就开始正儿八经地接触肖柔,甚至日常还派了人盯着,这都在意料之中。
只是他不该聪明地琢磨,还留了点儿心思惦记着喻棠这头,应该是想再次确认一番自己的想法。不论是不是跟他之前与好友的猜测形成巧合,都一样。
毕竟当初那起车祸,谁有可能动手,清楚薄家那点儿恩怨的人都心知肚明。
“把人送到二哥住的地方,避开其他人。”
既然对方还要查,那就继续做彻底。
薄越抬眸,目光冷静地找到汇报上跟踪肖柔的那一位,旁边站着沉默的保镖很快会意,上去补上了一脚。
他微微垂眸,看着另一边倒在地上的人,眸光不动,直到脚边传来一声小指断裂的声音,才轻描淡写地说:“就说,不要动不该动的人。”
冷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海带苗与贡菜姑娘的地雷=3=!
第45章 45
肖柔最后一次见到薄阳后, 被赠送了一副从巴黎买回来的画作。
画上的人是她, 据说是按照照片创作的, 栩栩如生, 却比照片还要真实, 同时将她的优点扩大,遮掩了有些寡淡的五官。
她一面有些忐忑不安,一面又有些隐秘的高兴。
肖柔这段时间几乎是费了所有的心思在学习上, 上一回这么认真,还要追溯到她在老家还没辍学时。只不过这时候学的, 都是足够让她用来打造新身份的东西。
“从基础来说,能有这么明显的进步,你很聪明。”
夸她的英语老师一面还在带一些预备留学的学生, 肖柔听了夸奖,竟然有种非常自豪的感觉。
优渥的环境和出身到底比不上一个好用的脑袋。她对自己的自信又重新缓慢地建立起来。
这一年下来,加上这段时间的突击,她已经能勉强看懂薄阳随画附赠过来的卡片上写的是什么。简短的英文,“送给小雏菊。”
肖柔感到自己脸上隐隐有些热度。
这种热度让她有一瞬间脱离真实, 如同忘记了现实中名与利的追求,宛如做贼一样, 上网查了一下小雏菊的花语。
薄阳的确和薄越完全不一样。相貌完全不一样, 气质也不一样,
他不仅懂女人心,甚至懂如何让一个人对自己迅速燃起好感。
肖柔那次自大街上上了他的车,之后被人载到北城城边的山顶兜风, 在上面的俱乐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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