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娶记_布衣祺》第69章


事实上,苏岸还真的懂了。
他们母子间的一个眼神,他便懂了。
那位沐大娘,见到儿子的瞬间,心思惊恐,眼神骇然。
而沐柏眼里的悲恸,根本不是作假!
读懂的苏岸有瞬间的动容,内心唏嘘。他起身,伸手去扶沐柏。
不想沐柏不肯起来,只是重重地朝他磕了三个头。
响头。
空旷的厅堂被这三声响头声回荡着。沐大娘又痛又疼,脚步虚浮地向后退了一步。
沐柏抬起头的时候,额头红肿了。他也不起身,而是转个方向朝沐大娘又“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这回沐大娘两腿一软,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却听得沐柏嘶声道:“娘!是儿子不孝,与皎皎先私定了终身!儿子愿意听从您的吩咐,迎娶星儿表妹!只是,皎皎不合您的缘法,儿子不孝,求您说句话,此番过错,不是因为儿子背信弃义,也不是因为皎皎行为不端!怪只怪天意弄人,儿子没这个福气罢了!娘!”
沐大娘万没想到儿子会说出这般话。她虽然彪悍固执,但也知道明面上只能污自家儿子,说他贪慕富贵背信弃义,却不敢承认是自己嫌弃苏皎皎名声不好行为不端的!此时儿子逼他说这番话,不是要让她□□裸承认是自己棒打鸳鸯天打雷劈吗!
沐大娘的手抓着椅子扶手轻轻地抖。她一时恨不得冲上去打儿子两下,撕了他的嘴!
沐柏却是又给她磕了一个头,哀求道:“娘!我什么样对我自己没关系,您是我娘,便说我杀人放火大逆不道有什么关系!可是皎皎命苦,她青葱年纪,彼时沈王爷势微,只因她长得好被纨绔恶霸强娶,心下气不过才做了过激的举止!要说那高三儿更是恶贯满盈的,被他糟蹋的良家女子不知凡几,皎皎杀了他有什么错处!娘,您也是女子,难道女子被恶人看中就活该死吗!儿子无权无势,家里又贫,皎皎能看中儿子什么,不就是儿子一颗爱慕她珍重她的心吗!您不同意我不娶就是了,偏又说什么背信弃义!娘啊!难道看中皎皎的,除了恶霸就是小人,她刚及笄,若存了心结,将来嫁人还有活路吗!”
苏皎皎热泪奔涌。
她一扭头跑了!
沐大娘的匕首轰然落地。一切,戛然而止。
第十四章 琼花宴(一)
春阳和煦,林子里有鸟鸣啾啾。
淡淡的绿柳扶风。杏花雪白的花瓣落了一地,走上去薄薄的一层,温软湿润。
苏皎皎坐在秋千上,穿着白底绿花的春衫,一头墨发没有好好打理,慵慵懒懒如缎子似地斜披在肩背上。
苏岸走过去的时候,正看见苏皎皎用脚尖无聊无赖地踢打着地上的落花。
他的影子盖住她的视线,苏皎皎抬头看。
苏岸微笑。
“来,”他说道,“让哥哥抱抱!”
苏皎皎一脚将落花踢得老远,嘟了嘟嘴规避道:“还是不要了。”
苏岸也不生气,她不过来,他便走过去在秋千架上坐下来迁就她。
“还在烦恼呢?”
苏皎皎眼底一潮,扶着绳索将头转向一旁。
苏岸便笑了:“这时节你云姐姐那里景致不是一般的好,皎皎不如过去散散心去。”
苏皎皎陡然便想起了哥哥的那副画,以及那两句诗。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强悍如哥哥,也是对心仪仰慕之人求而不得。
可是哥哥从来没有幽怨埋怨,他一向清风朗月光风霁月地生活。
而今云姐姐近在身边,为人妻为人母,如此咫尺天涯,他也从来不动声色。
苏皎皎一时便有了同病相怜惺惺相惜般的感触错觉,她像一只毫无机心的乳猫一般,歪在了苏岸的肩上。
苏岸一笑,伸出臂弯揽住她。
苏皎皎往他的腋窝里蹭了蹭,伸手环抱住苏岸轻声道:“云姐姐诗画造诣太高,而我没空,还要抓紧时间做酱呢!”
嗯,皎皎就是这点好,受了天大的委屈不喜欢伤春悲秋,多干点活多挣点钱,就能烟消云散了。
而很快苏皎皎就接到了长公主府的帖子,到了一年一度京都权贵官宦之女的全体聚会,琼花宴。
京城北地不产琼花,但唯独长公主府里有一大株。有专门的花匠特殊打理,每年暮春,高大的琼树枝繁叶茂,幽香漫透,花开得蔚为壮观,从此成了京城贵妇人争相观赏的景观,长公主也不吝啬,干脆打开大门广邀宾客。凡京城五品以上的女眷,无论文官武将,皆发请柬,一同观赏琼花。
云瑶特意上门邀请苏皎皎一起去赴琼花宴。
苏皎皎特意打扮过了。
她这几次宴会的经历都不太好,如今情场失意,但也可以像哥哥一样不动声色清风朗月的生活。
她穿了件藕荷色霞光外衣,雪色银丝杏花裙子,头上绾着那套千水楼的中秋明月。
她的个子又长高了一点,目光清澈风华初露,在如此盛装打扮之下,启唇扬眉之间,眉宇间已悄然生出了她自身也不曾察觉的少女媚色。沈嬷嬷在一旁见了,既惊且叹。
县主竟有如此风华,怎奈命途多舛。
在那个瞬间沈嬷嬷也心有狐疑,这王爷,是在哪里收养的县主,普通人家的女儿,莫说养在乡野,就是京城大户,也收拾不出这等颜色来。
长公主一年一度的琼华宴,自然极其热闹。连云瑶这种超然凌于应酬之上的大才女也目露向往,她对苏皎皎道:“你不知道,那株琼树特别神奇,就是在南国也不常见到的,我嫁人之后再难出远门,可每逢看到它,也能遥想一下江南烟雨。”
苏皎皎笑笑。她长于南国,琼花不是什么稀奇的。她也没有云瑶那般的诗画情怀,靠着一株琼树,想出整个江南的烟雨。
于苏皎皎来说,江南烟雨,只在他们饶县的小院子,在屋前那株杏花,在门前株株细草,又或者,是淮扬码头雨伞下那袭局促青衫,无论什么,都跟那什么劳什子琼花没有关系。
她在京城没什么朋友,虽有段时间□□日笙歌遍邀武官的妻女,但也仅限于热热闹闹谈谈笑笑,真正的手帕交也是需要时日打磨,一见如故哪有那么多。
事实上云瑶于社交场也是个奇葩存在。因她个人的才华名气凌驾于夫家的官职地位之上,所以多有一些清高的恶名、身份的尴尬。你说人家是把她当举世闻名的才女招待呢还是当个普通命妇招待?
当然云瑶不介意人家怎么招待她,她看的是花,不是别的。
在她身边应该是比较清静的,苏皎皎寸步不离跟着她。
但云瑶也有应酬,因为在京师,也不乏才女。总有仰慕她才华的夫人小姐与之交好,而且还是那种同气相投的特别交好。
在云瑶的圈子,免不了要吟诗作画,探讨文章。苏皎皎于诗画一道,虽不能说不懂,但也并不精通,尤其与云瑶相交的人哪个不是惊才绝艳眼高于顶,便是那些高门贵女她们也常常不放眼里,何况苏皎皎这种没有出身的野路子。
苏皎皎便自动退出了。
她一脸灿笑对云瑶道:“云姐姐!那边开好多花,我去那边看看!”
那边牡丹芍药姹紫嫣红开遍也确实是热闹,而云瑶也确实是走不开身,于是任凭苏皎皎带着沈嬷嬷和阿荷,离席而去。
云瑶这圈子里人,根本无视苏皎皎的来去。有文化人的排挤很是文雅,不讥讽不谩骂,就是不说话。
只一个和云瑶相交最深厚的梅夫人与云瑶轻声说笑一句:“你这妹妹倒爱看热闹!”
这话不是个褒义的,赏琼花,雪般高洁是何等风雅事,可是苏皎皎奔着牡丹跑,便如同世俗的追名逐利,失了格调。
云瑶只微微一笑:“花木无本心,人各有秉性,梅姐姐可是着相了!”
见她为苏皎皎辩护,梅夫人也不生气,反是朗声笑了:“就你牙尖嘴利!也就是你这等丹青圣手,园子里的牡丹不图富贵,反显清雅!”
梅夫人这话,幸亏长公主不在身边,否则真是连长公主也编排了。这话里意思无非是说长公主这琼华宴,偏弄出那许多富贵的芍药牡丹,显得俗艳许多!不比云瑶灵心慧质,种牡丹一样清雅。
云瑶落笔之时心无旁骛,却也失笑道:“梅姐姐这话,我怎么便不富贵,少了富贵底气的清雅,那是清雅吗,分明是寒酸!”
众人都哈哈笑起来。一个明媚少女轻轻画着花蕊,头也不抬柔声道:“云夫人这话甚是。你那一副玉雕,有价无市,随便一出手,就是寻常人家的一场富贵!”
“所以呀,”云瑶笔下流转如若云烟,“我们可不能只顾风雅,让那些富贵的人家笑话。”
话音落,画作完。一众人都围上去,也不顾话语争锋,只顾着画上意境。云瑶却抽身出来,在婢女服饰下净手,目光看向了苏皎皎所去的方向。
把她带出来,却没照顾好她。
那琼花树果然是神奇,堪称繁茂第一。它的树干足足人的两抱粗,枝干舒展,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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