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魔(耳根)》第1418章


不知什么时候起,一身蓑衣盖住了苏铭的心,一件笠立遮住了他的魂,他低着头,在那斗笠下,凝望灯罩内的烛火,看到了烛火内的世界,看到了那个世界里,他熟悉的人们的喜怒哀乐。
直至一个黎明将至的夜里,他的身边,来了一个鬼。
一个全身隐藏在黑暗中,站在苏铭的对面,一起看着灯罩内烛火的鬼,他看着烛火,双目内带着说不出的复杂,渐渐抬起了头,看向了苏铭。
“你瞒过了其他人,可瞒不过我……既然这是你的决定,我只希望……能在那里有一天,还可以看到我的小师弟。
今生你是船家,走吧,带我过河。”那鬼笑了,只是这笑容很苦,很涩。
苏铭抬起头,望着眼前的鬼,望着他的二师兄,默默的起身,默默地摆着桨,直至到了彼岸。
“我没有船钱。”鬼,站在船头,缓缓开口。
“前生已给。”苏铭摇了摇头,目送他的二师兄,二师兄在听到了他的这句话后,似乎笑了,这是那笑容里的不舍,于回头二人隔着忘川,隔着孤舟时,也依旧清晰。
“这本不是你的责任。”
“这是我的原意。”
船远去,忘川忘川,隔着前世今生,隔着过去与现在,或许隔着一个永远难相见……分不清是他送着他,还是他送着他……
这个他,是谁,苏铭懂,二师兄懂,或许外人也懂。
渡走了沧兰,送走了大师兄,看着二师兄远去,苏铭在那目光中,再次的回到了这两甲子岁月里属于他的地方,那在岁月里不再腐朽的木屋旁,只是……木屋可以不腐朽,可苏铭的面孔,却不再是青年,而是化作了中年。
中年的他,脸上有了胡茬,整个人带着一抹淡淡的沧桑,只是大部分的面孔都盖在了斗笠下,阳光照耀不到,目光也自然无法清晰看到,或许唯有面前的烛火,才可以看清这张轻叹的脸。
雨天,似乎也快要过去,在这又一个雨夜里,苏铭望着烛火,转头是,看到了在这木屋旁,不知何年何月,开出了一朵白色的小花。
那花朵很美,只是在雨中瑟瑟,仿佛发抖,但却依旧执着的盛开,那是一朵萱花。
雨中的萱,美丽中带着坚强,如一个女子。
它静静的盛开,没有浓郁的香气,没有雍容的华贵,很简单,很寻常,可在这雨夜里,在苏铭的目中,它是唯一。
看着那雨中的萱花,苏铭走了过去,手中多出了一把纸伞,为那朵白色的萱花盖住了雨,那伞不大,可却能将所有的风雨都遮盖,仿佛给予的温暖让那白色的小花感受,花朵盛开的样子,如一个苏铭脑海中的女子在向他微笑。
那笑容很美,看着看着,苏铭的脸上也露出了微笑,就那样默默的望着这朵花,仿佛可以去望一生。
雨季,终究还是过去了,秋风的季节里,苏铭将这朵小白花装入到了花盆里,放在了自己的面前,用身体的温度去呵护,成了陪伴他看着秋风的伴侣。
远远一看,似乎在苏铭的身边,有一个女子坐在那里,与苏铭并排,一起看着日出,一起等着日落,一起看着明月,又一起数着星辰。
随风飘散的树叶洒落,有那么一片落在了苏铭的面前,落在了他抬起的掌心内,这树叶带着秋色,清晰的脉络似乎隐藏着某个人的一生,可以让人去数一数,这脉络的痕迹。
而秋天最美的,不是那风中的秋叶起舞,而是夕阳,带着红色的夕阳于天空上慢慢落下,余晖洒落大地,将苏铭的影子渐渐拉的越来越长,可若仔细去看却是发现,那越来越长的影子,正慢慢的变淡,一直到夕阳黄昏后,这影子将消失,你分不清它是融入了大地,还是融进了黑夜,一如分不清岁月何时结束,分不清在那个遥远的世界里,自己与他们……是否真的还有相见的一天。
如这秋天给人的悲伤,此刻望着掌心的秋叶,苏铭的叹息仿佛要把后半生的思念全部在这两甲子里传出。
黄昏将逝,苏铭的影子融入到了忘川河内时,他看不到自己身后的影子,也看不到那影子旁,实际上也出现了那女子的倒影。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画面很美,秋叶的飘落,有一些落入忘川河中,荡起了涟漪,使得苏铭的影子有些波动,使得那女子的影子,似乎要融化,让这画面仿佛不再平静。
低头时,白色的小花出现了凋零的征兆,只是似乎为了多陪自己一些时间,所以坚持着存在着。
抬头时,黄昏里,一个穿着红色衣裙,带着一缕高傲的女子,背着一把剑,从远处走来,她的步伐不快,可却在出现的一瞬,似乎可以将四周的一切目光都凝聚过去,这不是因为她的美丽,而是那种发自内心的强势。
与寻常女子的婉约不同,那是一种成熟的魅力,如其衣衫一样,火红似骄阳,远远一看又如一匹烈性的马,你若有本事征服,则从此她属于你。
你若征服不了,则她属于远方。
“船家,有酒么。”随着走近,这女子停在了木屋旁,眼神中带着深邃,看向苏铭。
苏铭抬着头,笑了。
“嗯?你这船家年纪不小,可样子还颇有点魅力。”那女子看了苏铭一眼,忽然走近几步,靠近苏铭,仔细的看着苏铭的面孔。
“酒没有,河的那一边,或许有。”苏铭笑着开口。
“那你还在这里等什么,还不渡舟!”这女子一笑,这笑容如玫瑰盛开,转身间踏入舟船上,回头时,看到了苏铭起身,将那即将凋谢的小白花,也带入了船尾。
夕阳离去的那一瞬,忘川河上,舟船去,一侧船身……三影深。
第六卷 三荒劫 第1358章 家……已经不远
沧兰走了,大师兄,二师兄,许慧以及雨萱,都已经坐着苏铭的船,去了那忘川河的另一边,苏铭于这忘川河上的来与回,如同轮回的一个又一个圆圈。
岁月流逝,不知不觉中,记忆里多少了春秋离去,苏铭的容颜也不再是中年,而是出现了白发,成为了老者。
远远一看,或许那夕阳里的身影,成了孤舟内的蓑笠翁。
一个人默默的盘膝坐在木屋外的时光里,一甲子的岁月,就这样的流逝了,从始至终,苏铭没有踏入那木屋半步,仿佛那木屋的门槛,是一道天与地的沟壑,沟壑的另一边是一切的苏醒,而沟壑的这一边,则是苏铭曾经盘膝打坐凝望烛光时的万家灯火。
这一年的冬天,来的很早,雪花飘落,将大地覆盖,远远看去已经忘不到绿色,一片寒冷中带着似可以冰封一切的冰凉,只是那永不停息的忘川河,是这寒冷怎么也冰不住的烟火……
而河水另一边的彼岸,隔着忘川看去,那里似乎还是盎然的春季,歌着外人不动,朦胧看花的美丽与璀璨。
一条河,隔着轮回,隔着世界,隔着每一个你与我……
寒风呼啸,飞雪连天,在一个抬头远望天地一片雪花朦胧的午后,阵阵马蹄声呼啸而来,从这马蹄声的样子去听,来的并非一人,而是一队……
看去时,远处的风雪里,有近乎十万人穿着铠甲,骑着战马,正呼啸前行,当前一人骑在一匹枣红色的大马上,穿着金色的铠甲,猩红的披风飞扬,皮毛之衫在外,那马儿的四蹄上还镶了防止滑到的铁钉,使得这马蹄声驳杂里,并非清脆,而是有些闷闷回旋。
十万人除了马蹄声外,再没有其余的声音,马匹上的每一个人,都沉默的跟随当前的那个穿着猩红披风之人,似乎可以跟随着他,走过一山山,走过一界界,走过今生与来世。
这是一只大军,一只在这个众生的世界里存在的军队,尤其是最前方那个如猛虎般的大汉,双目若铜铃,瞪起时不怒自威,足以让胆小者在看到后心神颤抖不敢对望。
这显然是一个军中大将,一身煞气弥漫,其左手牵着马绳,右手拎着酒壶,前行时不断地喝着酒,可酒气的挥发,却不但没有让他出现醉熏之意,反倒使得那煞气更浓,隐隐一股豪迈气息弥漫,吐息间的白气,与那马儿奔跑时吐出的哈气仿佛要融合在一起,使得这十万大军第一眼看去,如披上了一层白沙。
尤其是那大汉,更是让所有人望去时,不由自主的就会将这大汉的样子,深深的留在脑海里。
马蹄声不凌乱,在苏铭的木屋前,渐渐消失,苏铭抬着的头,看着那大军的一望无尽,看着那十万人每一个的面孔,最终目光落在了最前方的大汉脸上。
那如猛虎般的大汉,喝下一口酒后,神色上没有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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