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_素光同》第16章


她站了起来,左腿磕碰到塑料椅,椅子滑倒在地上。附近的女同学触及她的手腕,被她一挥手,决然拂开了。
恰好老板端着水煮鱼和番茄鸡肉片,稳稳地摆在桌面,他亲手给每一位同学盛饭,还说:“你们好久没来了,都念了大学,有出息,好事啊好事。”
米饭盛完,老板回到厨房。餐桌上,没有一个人动筷子。
翟晴一边往外走,一边说:“你和我讲过的,上了大学,你在外面租房,我们考同一所大学,继续做校友。你讲过的话你怎么能忘?”
赵云深终于直面她:“你做过的事,你忘了么?”
他的嗓音压得很低。他玩笑般带着调侃的疑问,只有许星辰和翟晴听见了。
翟晴便也顾不得许星辰在场,只哀求他:“我们重新开始做朋友。我们现在上大学,一切都翻篇了……”
赵云深拒绝道:“你这样就很没意思。该讲的不该讲的,我都说过了。”
他紧紧攥着许星辰的手腕,虽然他知道,许星辰不应当出现在这里。
赵云深和翟晴的对话内容,势必会影响他和许星辰的关系——虽然许星辰总是一副开开心心、豁达大度的样子。
事实上,当翟晴提起“你在外面租房,我们考同一所大学”,许星辰的脑袋就渐渐空白了。她的神智飘荡在天空,寄托于雪白的云朵,冷风一吹,消散得无影无踪。
*
回家途中,许星辰没吱声。
她和赵云深坐着同一班公交车。风声猎猎,从窗户灌进来,她打了个喷嚏,裹紧单薄的外套。
赵云深告诉她:“我和翟晴真没发生过什么。那会儿我上高二,混得很,不爱用功,每天上课都在偷懒,闲下来就爱打盹和打游戏……”
许星辰接话道:“你是不是想说,你和翟晴就是随便玩玩,没对她动过心?”
她自言自语:“那我觉得,你对我也许……也没有动过心。”
他此时笑了一声:“我没说是随便玩玩。”
许星辰罕见地垂头丧气:“哦,她是你唯一的真爱……”
赵云深打断道:“我和她没牵扯,也有两年多没联系过。”
他扣紧车窗,隔绝了室外的冷空气,空空荡荡的车厢内,他伸手抱紧她:“你怎么净给我扣帽子,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他揽住她的后背,使了力气,给予十分温暖的怀抱。
她含糊地附和。
赵云深约她晚上看电影。许星辰借口要陪姑姑,抽不出空。其实她姑姑这两天出差,家里根本没人,冰箱里藏着剩饭剩菜,聊以充饥,哪怕灯火通明,偌大的客厅和卧室都显得冷冷清清。
许星辰独自在家时,经常收听“都市怪谈”一类的广播节目。她喜欢女主持人的声音——温柔,甜美,透着一股神秘劲。
当她一个人待在房间,女主持的嗓音娓娓动听,许星辰就像在探索新世界,心情轻松又畅快。
今晚的广播故事,名为“家住七楼的朋友”。女主持使用第一人称自述道:“我是20岁的单身女孩,独居在郊区。小区最近才新建成,我的房间在七楼,左邻右舍都是空房。那天晚上十点半……”
许星辰抬头望了一眼挂钟,刚好是十点半。呦,还挺会掐时间呢,她心想。
女主持仍在描绘一个故事:“外面有人敲门。咚,咚,咚……敲门声不停,谁会在深夜找我?我透过猫眼,仔细一瞧,什么都没有啊。我走回卧室,敲门声还在继续。‘不要再吵了!’我愤怒地朝门外吼了一声,隐约听见一种让人头皮发麻的指甲挠门的刺啦声……我害怕了。我站在门后,拿着一把菜刀,最后一次望向猫眼,忽然!背后有谁拍了我一下。‘嘿嘿,我进门了。’ 那个东西咧开一张血红的嘴,露出一口烂牙,笑着告诉我。”
许星辰听惯了广播电台的鬼故事,原本无动于衷。然而,几分钟后,她家的房门也被人敲响了。她披着衣服下床,跑到了门口,透过猫眼一望——什么都没有。
许星辰以为,谁家的小孩在恶作剧。
可她跑去厨房洗苹果的功夫,房门又被敲响,伴随着陌生的、带有地域口音的男子呼唤:“嘿嘿,你在吗?我知道你一个人在家。”
苹果滚进水槽。
许星辰掏出手机,拨打物业的电话。
再过三天,就是春节。物业中心消极怠工,晚上没人值班了。
许星辰犹豫着要不要报警。她潜意识里很不喜欢惹麻烦。她在沙发上坐了十秒钟,门外的壮年男子还没走,她便从猫眼里观望,正巧,外面的男人也在看她 。
隔着一层玻璃,两人的瞳孔对视。
许星辰的心脏收紧,狂跳如一阵急雨,耳边乍现电闪雷鸣,她差一点窒息昏厥。
外面的陌生人至少三十五岁,方脸,斜眼,塌鼻梁,胡子藏污纳垢,穿着一身带泥巴的工服,衣袖卷起,展露健壮粗硕的手臂。
许星辰选择了报警。
等待警。察期间,她坐立不安。
这时,赵云深的电话打了过来。许星辰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不假思索地立刻接通,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我吓死了,我报警了。”
赵云深一愣,才问:“怎么?”
许星辰反锁卧室,裹着被子缩在床头:“我家外面有个神经病,大半夜的狂敲门,还说他知道我一个人在家……”
“没事的,警察过几分钟就能来,”赵云深那边传来一阵收拾东西的窸窣声,“我也快来了。”
第14章 解惑
正门外的男子尚未离开; 敲门声断断续续,卧室成了唯一的避风港。许星辰越想越害怕; 声线渐渐低了下去:“赵云深; 你不要挂断电话。”
赵云深安抚她:“我不挂,我们聊会儿天。”
他没去公交站; 直接在街边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他还告诉许星辰:“我上车了,十分钟就到你家; 你那边的情况怎样?”
许星辰只说:“那个人还没走。”
她不停地和赵云深讲话,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 转眼八分钟过去了。许星辰壮着胆子走出卧室。楼道里传来一阵脚步声; 她呢喃道:“谁在上楼?”
许星辰家住七楼; 也是这栋房子的最顶层。她隔壁还有一户邻居。不过那一家人搬到了别的地方,这边的房子是空的。他们每个月回来一次打扫屋子。
所以,从严格意义上讲; 现在的七楼,只有许星辰和那位陌生男人。
她这么想着; 忽然听见了门外的交谈。
“警。察来了!”许星辰对着手机说,“有一个警察正在和那个男的说话。”
她走向玄关:“我去开门。”
“别开,”赵云深制止她; “你待在卧室不要动。”
他顿了顿,讲出心里话:“你不能确定站在门外的那帮人,到底是不是警察。万一他们和那个闹事的傻瓜是一伙儿的呢?”
许星辰未曾料到这种情况。她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外面响起了新一轮的敲门声; 轻缓又礼貌,某位年轻男人自我介绍道:“你好,我们是民警,接到了你的报警。”
隔着一扇防盗门,许星辰连忙回答:“从晚上十点半开始,那个人一直在扰民。”
她谨记着赵云深的嘱咐。无论外面的人如何解释,她都缺乏开门的胆量。
又过了几分钟,赵云深急匆匆地现身。他倚靠着楼梯栏杆,与警察打了声招呼,这时他才确认,两位民警确实是来解决问题的。
扰民的中年男子带着一股酒气,似乎醉得不轻。他接受着盘问,自称:他是附近一块工地上的建筑工人,他的亲戚住在这栋楼里。他可能是记错了房间号,绝对不存在违法犯罪的企图。
赵云深便问:“那你怎么说,你知道她是一个人?”
中年男子笑呵呵:“你是谁啊?”
赵云深走到近前。他比那个中年男子高了十几厘米,身形更为年轻,强健,蕴含着力量。他说:“我是这位户主的家人。你真当我们这边没人呢?”
他表现得像个刺儿头。
民警见到双方隐隐有冲突的迹象,立刻说了几句平息纠纷的话。这时,门开了半条缝,许星辰头顶着军绿色的羊绒帽子,戴着一副墨镜,裹着不合身的大码羽绒服,长发乱蓬蓬遮挡半张脸。她以这样一种古怪的装扮,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民警问那个中年男子:“这是你亲戚吗?”
他否认:“不是啊,我喝多了嘛,喝掉两瓶二锅头……记错了门牌号。”
许星辰知道,她家楼下的单元门已经坏了,谁都可以上来。春节临近,物业联系不到修理工,单元门只能等到节后再维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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