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上无双》第69章


但可惜的是,因为这种力量有些过于特殊,许浩洋无法轻易用言语表达,韩露也无法恰到好处地理解到那个点。虽然艾米给出了一些想象方式的建议,但也是没有明显的效果。
“再说吧。”艾米说,“实在不行的话,也可以换一首。然后是我们的《牧神午后》……我上次和你说的话,你好好考虑过了没有?”她问韩露。
“……打开你自己。”韩露勉强地重复了一遍。
“这个语气,听起来是没什么信心。”艾米笑了笑。“嗯?”
韩露没有回答。
艾米的这句话,她始终在思考,同时始终在尝试着以不同的方法实践,然而结果却似乎都不是那么理想。她并不知道自己的内心是什么样的,不知道除了“追求胜利”之外,她的内心里还有什么其他的东西。
换一句话说的话,就是里面“可以提供反应的东西”并不足够。
艺术作品之所以能够在不同的人心中产生不同的影响效果,归根结底其实是因为每个人内心的不同。就和调色盘一样,如若艺术本身是黄色,那么它在落到内心是蓝色、红色、绿色等等不同色彩的人的心中,便也自然会呈现出不同的色彩。
但是,如果内心没有他人期望的色彩的话,那又怎么样呢?
没有的东西就是没有。
做不到的事就是做不到。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又怎么办呢?
“艾米老师。”
这个时候,许浩洋若有所思地开了口。
“嗯?”
“我在想,也许没有必要有意地去‘打开自己’。”许浩洋说,“这样的话,对感受而言,其实反而是一种勉强的结果。”
“你的意思是?”艾米问。
“不妨就用原本的状态去和音乐碰撞。”许浩洋说,“在接受和传达上有障碍也没关系,也许这种障碍,反而能够表现成为一种特殊的美感。过去……也有过这样的例子。”
艾米大概想到了许浩洋说的是谁,那是二十几年前的事了,当时一位俄罗斯男单选手因为双相障碍发作,整个人的精神已到边缘,却又不得不上场比赛。那次节目中,他的情绪和曲子可以说是完全分离,只有星点部分有所接洽,但就是这星点的接洽,成就了一场充斥着异样的美感的表演,也为他赢得了极高的分数。不过,比赛的胜利却看起来到底什么都没能改变,距冬奥会还有两星期的一个深夜,这名选手在自家公寓的楼顶跳楼自杀,尸体在第二天早上被遛狗的邻居发现。
这个例子太危险了。
艾米这么想着,没有说出口。
她认为许浩洋有自己的想法。并且,她还留意到了另外一点——许浩洋在表达他的意见的时候,要比从前自然了很多。过去,他虽然也有几次打算自己选择比赛的曲目,但假若艾米或其他教练提出质疑,他便会马上退缩回去。
“还是听老师的吧。”他会这么说。
于是这一次,艾米决定要相信他。
“是的。”艾米说,“你说的对,这也是一个方向。”
从办公室出来,两个人一起向外走的时候,韩露向许浩洋询问他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是说艾米老师之前说的话是错的?”韩露问。
“不是。”许浩洋说,“只是我突然想到了,对于你……对于我们来说的话,也许不按照传统的方式来训练自己对曲子的感受力,反而是另外一条可行的道路。”
“什么意思?”
“艾米老师说的,其实是一种很理想的状态。就是打开内心,音乐便会自然地进来。我觉得,这就和对其他人说‘要自信,机会就会到来’,‘要相信自己,你就会赢’的感觉有点相似。”许浩洋慢慢地走着,“但是,真实的情况没有这么简单。自信一定程度上是由胜利构成的,这是一个先后次序的问题,是个……”他停顿了一下,“不是说有就能有的问题。”
韩露沉默地听着。
“坦白对你说,”许浩洋笑了一下,“在过去,我根本就不觉得我能赢。”
“嗯?”
“比赛,”许浩洋说,“在我升入成年组之后,我觉得我的天赋可能已经用完了。在一件事刚刚开始的时候,很多人会把天赋当成自己的实力。但是在天赋用光之后,真正的实力是不是就暴露出来了呢。”
“你这么觉得?”
“之前这么觉得。”
“所以你那个时候……”韩露回想起她第一次看他的比赛录像的那一次。
“那个时候?”
“不,没什么。”
“之前跳得挺差劲的吧。”许浩洋说,“我自己也这么觉得。网上有人说我把花滑圈混成了事业单位,就等着退役之后捞个教练做做。”
“一开始,你为什么要选择双人?”
韩露突然问了这个问题。
她很想知道——她非常想知道,从她转项双人之后,她就很想问选择这个项目的选手,为什么?
身体条件格外适合双人的,从单人选手淘汰下来的,还有自愿选择的。
许浩洋是哪一种?
“我不记得了。”许浩洋说,“我们大概和你不一样吧。一开始的时候……我们其实是听从教练分配的,从身体条件上,也是从性格上。这个人适合单人,那个人适合双人,就这样。”
“性格?”
“也许,”许浩洋说,“我的性格可能更适合和别人搭档。我不擅长做决定,大概也不……”他犹豫一下,“也不擅长一个人承担责任。”
还有,他那个时候和江心搭档,他认为可以一直和她搭档下去。
“因为江心也在?”韩露问。
“……”许浩洋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有这个理由。”
“你们当时……”韩露问,“是那种关系吗?”
“不是。”许浩洋说。
“不是啊。”
“确切地说,是我单方面地以为是。”他说,“但是她并不那么想。”
“……原来如此。”
现在也是。
他想。
是他单方面地希望改变和韩露的关系,但是,她似乎并不那么想。
“你喜欢她吗?”
“曾经。”他说,“现在不喜欢了。”
“这样。”
“我现在……”
韩露像是知道他打算说什么一样,没有让他继续说下去。
“因为她和你拆对,所以不再喜欢了?”
“不是。”他说,“不只是。”
“如果没有她的话,你会去滑单人吗?”
“可能吧。”许浩洋说,“但这种假设没有什么意义。我承认,那个时候我喜欢她,喜欢了很多年,我因为她做出了很多现在看来很蠢的决定,可能她改变了我的整个职业生涯。但是……”他又放慢了脚步,他突然很想把这些话说出来,这些从来没有对人说过的话,这些心情,他希望韩露能够了解。
“但是那个也是我自己,就和现在的这个人也是我一样。我觉得,只要接纳了事实,接纳了时间,就总能向前走的。”
“……”
“不过……”许浩洋话头一转,“话虽然这么说,但下次在赛场上见到她,我肯定会打爆她。什么玩意儿!我有什么问题!她以为她是谁啊!”
韩露被这个冷不丁的神转折逗得笑起来。
“有道理。”她说。
“话说,我要问你一个很幼稚的话了。”许浩洋说。
“嗯?”
“你相信外星人吗?”
“……哈?”韩露卡了一下,“外星人?”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许浩洋一脸想死的表情,“……早知道不问了。”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韩露说,“不如说,我好像就没想过这个问题……”
“……我该想到你没想过的……”
“我小时候倒是听说过UFO啥的……”
“我啊,小时候玩过一个网页游戏——也不算小时候了,十岁出头的时候吧。”许浩洋说,“一开始,页面上出现的是一个窗子,然后你滑动鼠标滚轮,窗子就变成了一幢楼,你刚刚看到的窗子其实是公寓楼中的一户人家。然后,你再继续滑动鼠标,页面变成了一个小区,然后变成一座城市,一个国家,一个地球,最后变成太阳系,银河系。那个时候,我觉得自己非常渺小的同时,也产生了一种其他的感受。”
“是谁规定了我们的生活,是谁规定了我们的正确与否呢?”他继续说下去,“谁又规定了安全的规则,谁规定了人必须如何生活,正确的感情是什么,正确的情绪又是什么呢。也许,人其实是被自己的规则束缚住了。”
“有一句话我特别喜欢。”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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