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出版]》第34章


每一片绿地都是猫的游乐场,每一户人家的花园,她都有使用权。
长大后的Miki也变成一个举止稳重的大孩子,符合他德国牧羊犬严肃的身份。
他时常安静地卧在花园树荫下,或是四平八稳地走来走去,夜里一动不动趴在铁门后,从不吵闹。更多时候,他张望着路口,不是等主人回家,就是等Luna回家。
有时Luna半夜回来,安静的Miki猛地跳起来,趴在铁门栏上,呜呜地蹭门,两个前爪探出,扒拉得铁门哗哗响。老太太从二楼露台探身出来,轻轻呵斥Miki别那么大声吵到邻居,“好了,好了,我知道Luna回来了!”
昏黄的路灯照着Luna小小白色的身影,不紧不慢地走近。
Luna钻进铁门,仰头蹭蹭Miki,疲惫地蜷身横躺下来。
Miki快乐地摇着尾巴,舔理她的皮毛。
他一定也想和Luna一起在夜色里漫步,在阳光下游荡。
可是他的职责是忠诚和守卫。
自由,不是他的种族天赋。
Luna不在家的时候,老太太睡得又早,孤独的Miki独自坐在铁门后,当对面的邻居回家经过,他就呜呜两声,渴望有人与他打个招呼,这时我都会让他把脑袋伸出来,蹭蹭我的掌心……是的,我就是那个住在他们家对面的邻居。
我看见Luna的时候,她已经是一只老猫。
关于她的故事,是老太太絮絮叨叨讲给我听的。
我对别人的生活,并不好奇。
邻居也不只他们,别的人家,我一无所知。
和老太太的聊天,也起始于某一天,我在门前浇花,Luna从眼前走过,我注视着这只残疾迟缓的老猫,老太太走出来,摸一摸Luna,抬头对我笑笑,说:“她很老了,也很幸运,死过五次,还活着。”
我诧异:“死过五次?”
于是,老太太讲起了Luna的故事,这故事太长,一次没有讲完,之后断断续续,每次遇见老太太一个人寂寞地在屋前晒太阳,她就招呼我过去陪她聊一会儿,话题总是关于Luna,关于Miki……不知不觉,一只猫的猫生,一个男孩的人生,一个家庭的九年,渐渐清晰得好像是我记忆里的老朋友的故事一般。
我很少遇见来去匆忙的Matteo,偶尔遇到打个招呼,说一声Ciao,朝他已经会骑童车的儿子做个鬼脸,挥手笑笑。
九年,几乎是一只猫的一生。
于一个人的人生中,不短不长,却也可以面目全非。
后来我搬离这个河岸边的安静街区,去城中心住了。
偶尔顺路经过,回去看看老太太,看看Luna和Miki……和这座美丽安静的老屋子,这个平平凡凡的家庭。一切都如常,花草在生长,生命在老去的老去,茁壮的茁壮。
时光在述说,而生活在继续。
第二十二章 就这样一年四季走过
城与城,国与国,一处又一处,是旅行又不是旅行,在哪里都是生活,无论什么环境与语言,无论什么际遇与面孔。在我的人生里,夏天是相遇的季节,秋天是思远的季节,冬天是厮守的季节,春天是等待的季节。
这篇白描簿,一年四季风景里,藏下了漫长故事的起承转合。
夏·相遇
【巴黎】
巴黎今天凉丝丝,早晨还有阳光,中午转阴,塞纳河边的风吹得梧桐语急。
此刻走在左岸,我的魂魄却好像还没从意大利的艳阳下跟来。
尼斯的海不及戛纳的美,沿着尼斯——戛纳——阿维尼翁的海岸线一路过来,深深浅浅的蓝色接天连海,红瓦碧树白云,葡萄园与群山,晒成蜜样肤色的美人们……各种色彩都在这里变得纯净饱满。
夜晚坐在Avignon的广场角落听流浪艺人歌唱,歌声是一段段飘散在夜风里的故事。
普罗旺斯最美的,不是可以摄入镜头的薰衣草田与旖旎的小镇风光,而是空气……薰衣草、油菜花、果树、葡萄园里的香气混合均匀,被南法温暖阳光发酵,远远弥散,山间路途无处不在。只需呼吸,便已沉醉。
旅人偏心薰衣草,金色麦田无人理睬,要到九月才被收割。普罗旺斯的农民太慵懒,他们的夏季不用来工作,用来喝酒、演奏、游荡。乡村乐队夜间就在镇上自娱自乐,白天田地里看不到人影,最勤快的农民也就抢点人家小蜜蜂的蜂蜜来卖卖。这种蜂蜜真是香极了,入口如醇酿,仿佛就是阳光的味道。
小镇Arles,午夜幽巷,全城沉睡,我跟着野猫散步归来。
Arles名气太大,在普罗旺斯一系列小镇中算相当热闹的。我不善于慕名追访胜迹,梵高咖啡馆过其门而未入。更偏爱小巷深处。也去了别的小镇,如红土城、石头城、泉水城……各有各的静美,而Arles有极可爱的人。
【西班牙】
午夜巴塞罗那,一两点了,街上大排档小酒吧各自绚亮,商场敞着门任人逛橱窗,很多白的黑的蜜色的长腿细腰在游荡,小少年骑着单车飘过身旁,回头笑说wele to Barcelona。
全城夜猫不睡觉,午夜十二点才吃晚餐,吃着吃着有人送花到桌上。
满街流浪艺人里,有几个台湾来的学生当街卖艺唱昆曲。
最早知道有这样一座建筑是十岁那会儿看一本世界著名建筑的图册。它就成了我梦想中一定要亲眼看看的地方。此刻我坐在它脚下,听着它的钟声,仰头看它在夕阳中的光影明暗。巴塞罗那,Sagrada Familia(圣家族大教堂),你好。完满一个心愿,再向下一个出发。
【意大利】
罗马大斗兽场里没有了角斗士与猛兽的身影,只剩夕照、残垣、青苔与此起彼伏的相机快门声。我一层层漫无目的地闲逛,看见了这群野猫……它们在千年废墟上懒洋洋地晒太阳,跃过古罗马贵族曾走过的台阶,来去似魅,目中无人,如有古老的魂灵附身不去。
深宵到达山中小城Cortona;眨眼回到中世纪,恰好城中有party;穿着古装的人们站在酒吧门口聊天,街上升起城徽。听过许多教堂大钟古钟的歌唱,最难忘的还是托斯卡纳小镇Cortona修道院窗外燕子盘旋的那个清晨,听见的第一声晨钟。
美第奇宫内外的雕塑群,个个充满故事感,每个细节都会说话。找一个最合眼缘的雕塑,倚靠着它席地坐下,看着它,它就会慢慢在视线中活过来,讲它的故事给远来的客人听。
Garda湖区的碧浪白云,让人心旷神怡,更美是夕照,昼雨方歇的天空特别干净,云也格外美。终日里只有这片刻,能用眼睛直视太阳的光辉。它就慷慨地美到极致。记不清已多久没有安静地看完整个黄昏的落日。湖岸的野天鹅一家在夕阳下悠游……看上去温情又优雅。可正是这窝小流氓昨天硬抢我的面包,要不是我眼疾手快,装护照钱夹相机的背包都会被雄天鹅叼下水。今早又在岸边被它们拦路截住,不给饼干不让路,追在后面挥翅膀叫嚣。典型的意大利黑帮范儿,外表风度翩翩,顾爱家庭,干起坏事心狠手辣。
命运奇妙,冥冥中牵引我从万里之外,来到小城维罗纳——我的第二个家乡。
那年的夏天,是我与此城的初见,一眼虽已钟情,却还懵懂不知未来的因缘际会。
在傍晚的Adige河岸,一头是渐渐沉寂下去的郊区,城堡大门已关闭;一头是华灯次第的广场,穿礼服的人们悠悠走过,去往竞技场看歌剧。满头银发的老夫妇与我擦肩而过,老先生穿上了他的苏格兰呢裙,老太太穿玫红亮缎长裙,身影一转消失在巷口。朱丽叶与罗密欧只是一个噱头,维罗纳美在别处。
某一夜我坐在书桌前,用纸和笔写一封信。写完缄入印花卷草纹的信封,抬眼才觉夜色已深,窗纱飞扬的露台外,Verona城已沉睡。愿我化身月光,化身晚风,沿着Adige河寻去,不露痕迹,长夜欢喜,在晨曦苏醒之前离去。
【巴伐利亚乡村】
巴伐利亚山野,茜茜公主的故乡。出门步行二十分钟就到这山丘牧场,午后静悄悄,躺在野苹果树荫下看云,想起去年此时,在看丽江的云。全世界的蓝天上棉花糖都是一样一样的美。身下干草酥香,远处马儿溜达。电影里的茜茜若真在这山野自由奔跑过,怎能忍耐大盆景般的宫廷。她不被刺杀也终究要闷死在那里。
从慕尼黑到萨尔茨堡的一路,火车穿梭在森林、绿茵、麦田、湖泊、村庄、牧场、群山之间,满眼青碧,阳光灿烂,时不时闪现一片迪士尼童话似的红顶小木屋与尖顶白教堂,一匹雪白小马追着火车跑着玩。
【柏林】
飞机穿过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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