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沉记》第88章


过了两日,沈谦慎兜回了沈公馆。
沈夫人摸了摸沈谦慎的脖子,:“你这是哪里钻草丛啊你,怎么被蚊子叮的这么厉害!你们从老到小,除了谦谨还懂事,一个个都不让我省心。”
沈谦慎乖顺让她验伤:“哪里那么娇贵,不过就是叮了一下。”又听见书房声音颇大:“父亲这是为何事动怒?”
沈夫人道:“这政治和金融哪里分家,你父亲不愿意让银行做了政府的钱袋子,政府就想方设法换个人来攥紧钱袋子。见你父亲不肯卖股份,就增股稀释了你父亲的股本。这几天,你父亲拍桌子拍的手都红了,”她叫住路过的吴妈:“让厨房熬小米粥,今天老爷怕是又吃不下的。”
沈夫人继续抱怨道:“谦言呢,为着要资助湖南的女子讲习所,亲自跑湖南考察去了。来信说那边菜辣,这几天上火。呵,她上火,我现在还上火呢。”
沈谦慎本是想吹吹风说点岑嘉钰的事情,但看沈夫人诸般烦心事,可不能趁这个时候,就剥了橘子,说些外头的好笑事情给沈夫人听。
姚大公子带了个看入眼的交际花去红棉酒楼吃便饭,为了显摆自己懂吃,就叫了一个干烧冬笋,还说笋越嫩越好。结果吃完一看账单,得把交际花的手镯子压下才勉强能付账,就问堂倌怎么这么贵。
堂倌也不惧怕,让厨房抬出两筐冬笋,都是去了尖尖的——公子您懂吃!不说怎么嫩怎么来么?我们便只削了个笋尖尖入菜。
交际花叫所有人围住看了热闹恼火得很:“姚先生,人是你要请的,笋是你要叫的,现在你要我给钱,软饭没这么吃的!”扬长走了。
姚公子是扣住到打烊才叫家里人赎回去………还带回去两筐冬笋。
后面大家也谑称红棉酒楼为“竹杠酒楼”。
沈夫人没掌住笑了,心里想,沈谦慎年少时调皮归调皮,但到现在,是个有骨气的,自己立住了,没像有些纨绔还靠老子养着,也算是没让自己烦忧了。
这话言之过早。
过了些日子,沈夫人就发现,自己的儿子,竟是最大的烦忧!
他岂止是有骨气,他是生了反骨!他岂止是立住了,他是翅膀硬了要和别人比翼□□啊。
岑嘉钰本不是个扭捏性子,自从那晚之后,就只等苏泓宣回来离婚,平时便大大方方和沈谦慎交往起来。她当然做不出当人面挨肩拉手的,但不再像之前那样避而不见,也不如同有些大家闺秀那般端着拿着,同时下普通男女青年处朋友般,只要有空,便一起逛公园、下馆子、看电影。
沈谦慎当然喜不自胜。有次吃饭他叫了些朋友,可他们又是敬酒又是凑趣的,让他同岑嘉钰都不能好好说话,自此后看电影和下馆子都是包厢,不想别人来打搅;就连逛法国公园也恨不得叫关了门只两个人。还是叫岑嘉钰阻止了,我们两个又不是只螃蟹,干吗要横着走?
岑嘉钰给沈谦慎做了领带,本是只做了一条,可沈谦慎也不管西装衬不衬,就紧着那一条戴。没法,岑嘉钰只好再抽了空又给多做了几条。沈谦慎费尽心思想回礼,想来想去,觉得珠宝好,别的不说,先要戴个戒指。就要领了岑嘉钰去买,可岑嘉钰怎么也不同意,沈谦慎无法,但到底不甘心,就让店家给把钻六礼做起来,省得到时候匆忙。
两人郎情妾意,却也没有成天黏在一起,毕竟曹仪行去了南洋,岑嘉钰是一力主持着织绸厂;沈谦慎的生意虽则帮手多,但生意比帮手多,很多事情还是要他拿主意。
真说起来,两人竟是挤出时间恋爱。
这并不妨碍岑嘉钰一头栽了进去,只觉得和沈谦慎怎么有那么多说不完的话。小时候看城隍庙的热闹,沈谦慎也一样儿伸脖子看过;念书时和阮云裳的调皮,沈谦慎是她们的百倍;在圣华翰时的努力,沈谦慎是个截然相反;织绸厂遇到的生意上的麻烦,沈谦慎能出主意化解,且,他总能想出最便捷最省事的法子。似乎每个话题都能深入,每次约会都能磨蹭到天黑。
甜甜蜜蜜叫她浑然忘了,除了两人是明明白白的心心相印,这和几年之前并没实质区别,还是没有沈家人的许可,还是没完全走进沈谦慎的生活圈子。
这也造成了沈谦慎见不着就得空儿想,岑嘉钰的形容举止,无一不让人回味;岑嘉钰的喜怒嗔痴,无一不可亲可爱;岑嘉钰的烦恼愁绪,无一不可怜可惜。
昏昏然然也浑然忘了,岑嘉钰答应离婚,前提是她以为苏泓宣同意了离婚。
沈夫人路过品正的店,想着沈行长以前给自己买的碎钻手镯叫外孙贪玩敲掉了一颗钻,得补上,就叫司机停了车。
店长自是殷勤得很,配了钻立马拿给了老师傅,唤了茶水就凑趣道:“府上定的钻六礼,就差戒指那道功了,我盯着让人做,过两天就成。”
什么?沈夫人向来心思深的,这都好险没翻了茶水,六礼是成婚下定用的,不说她和沈行长伉俪情深,且说沈行长最近忙的脚打后脑勺,天天和自己一处的,没可能外头置人······· 
难道,难道,沈谦慎?
沈夫人道:“沈谦慎来定的?”
店家笑道:“是呢,沈大公子亲自选的样式和分量呢。”想来对妻子是极为看重的。
沈夫人也不回话,放了茶杯子道:“那你好生做着罢。我那镯子,补好让人送来。”
沈夫人回到家,立马让人去查。
心里头也有丝说不得的滋味,自己儿子,真的是长成人在社会上立住了,故而没有人拿这事来找自己汇报来寻好处——大家已经看清楚得罪了沈大公子会吃更大的坏处。
吴妈也迟疑道:“莫不是,外头那别墅里就是打算养着的?前些日子,少爷说厨房里老陈做的点心好吃,把他调去了自己别墅,还让别同你说。我想着,也不是个大事,就没同您说。”
沈夫人冷笑:“儿大不由娘,这竟是要自立门户。”
待打听清楚了,沈夫人又是讶异又是生气,讶异的还是数年前那个女子,生气的是自己儿子竟恋上个有家室的,传出去不是笑话一桩么。沈行长眼看着就要降职做了二把手,若是儿子还娶了别人家的二手货,平白的让人戳脊梁骨,她不能让丈夫,让沈家受这等折辱。
吴妈道:“夫人,听老陈打听得,这两人还没成事。这时候断了少爷的念想,还来的及。”
沈夫人皱着眉头道“这事得从长计议,那边再调两个人去帮手,盯紧点”,想了想,又冷笑道:“没成事反而断不了,成事了才好断个干净呢。”
沈谦慎根本没料到沈夫人知道了,他有把握没谁敢多这个嘴;自己房子多了两个下人也没放在心上。
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岑嘉钰,两人蜜里调油似的,根本看不见别的事。
73、七十三章 。。。
曹仪行自南洋回来已经是初冬; 岑嘉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确定,这真是曹仪行。人瘦了,晒秃噜了一层皮却连芯子都晒黑了——敲敲碎能做煤炭。
曹仪行自己还开玩笑:“我这晚上去厂里巡查跟隐形似的,人家都看不见我。”
喝了洗尘酒,曹仪行便要同岑嘉钰说说南洋那边的事情; 却叫沈谦慎拦住了:“天好早晚了,昨日厂里的阿托屋特机坏掉了; 嘉钰盯着修好直到半夜,今天再不好又熬一个晚上的。”
曹仪行看了看岑嘉钰; 先前没注意到; 岑嘉钰眼下一圈青黑; 他摸了摸头,不好意思道:“是我心急了; 你回去好生歇息; 正事咱们明日再聊。”
岑嘉钰也不再坚持,叫沈谦慎揽着肩膀推进了汽车:“累成这样; 上睫毛都快黏住下睫毛了,还在这里撑着; 值什么?我先送你回去; 快给我睡觉。”
曹仪行看着汽车远去; 遂回过一点味来。他第一次见岑嘉钰以为她是沈谦慎的禁脔; 一个有本事的禁脔;后来合作了发现不是的,岑嘉钰是有丈夫的,他商场什么怪事没见过; 还以为是岑嘉钰丈夫是个没用的软蛋,绿帽子罩着过日子的,做个连襟兄弟谋些好处;结果也不是,他还道岑嘉钰好手段,有野心,有夫之妇还能吊住这么个金龟婿;但相处下来,他熟知了岑嘉钰的性子,知道不是个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性子,就是那沈大公子剃头挑子一头沉。
今天看来,这冰雪心肠也叫焐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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