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来似你》第68章


自十岁跟随师父习武修身,他便愈加冷静自持,心境更是稳如泰山,外物极难影响。
但是此刻,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正加速跳动,血液在身体里奔腾翻涌。这样异样的渴望和冲动,让他有些不安。
他闭上眼睛调息静气,片刻后慢慢睁开眼,神色又复清明。
他仔细地将信纸装回信封,食指在她的名字上微微流连,然后将信封放入了床榻脚边的书箱里,里面有他收藏至今的珍贵书籍。
负手站在门口,院子里见惯了的苍松翠竹之景今日似乎格外悦目。他起了兴致,走向院外。
“不用跟着了。”他清朗的声音传来。
“是,四爷。”刚要跟上去的秦子明收回脚步,恭声道。江府这样的簪缨世家,下人规矩极严。即便江清流不在意,在府里上上下下上百号人的眼前,他自然不会还像在外面那般随意,举止言语都十分恭顺拘礼。
江府极大,几乎占据了整条榆华巷。
大房二房三房分而居之,彼此以一墙作隔。各院皆屋宅林立,院落散布,道上廊下仆人穿梭,门庭里的客轿亦是往来不绝,家族显赫,可见一斑。江府的各处花园更是移步可换景,曲径能通幽,高台筑厚榭,水木清华,布局设计堪称搜神夺巧。
西边二房的后花园里有一条浅浅淙淙的会溪。江清流在园子里转了转,走到溪边时,眼神微亮,嘴角弯起:“果然是在这儿。”
只见对面溪畔,一大丛木槿正热热闹闹开着花。没有牡丹那般的富贵雍容,不似兰花的孤芳自赏,这一片粉中有紫,紫中带白的花朵自有一股热情和坚韧,令人心生亲近。
他负手而立,隔着会溪望着那丛木槿,渐渐陷入回忆。
一阵轻微的啜泣声从木槿花丛的另一边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蹙了蹙眉,他转身欲离开,脚步却不由顿了顿。
这个声音…似乎有些熟悉?
他略一思忖,转而朝木槿花背后走去。
一个穿着白底蝶纹襦裙的小姑娘,正蹲在花丛下伤心的抹着眼泪。
“淑儿,你怎么在这里?”江清流认出这小姑娘,语气颇为无奈地道,“又被人欺负了?”
听到他的声音,小姑娘立刻止住了哭声,擦了擦眼睛,有些怯怯地抬起头,看向江清流。
她犹带泪痕的小脸上肤如凝脂,吹弹可破,五官更是生得清丽脱俗,楚楚可人。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已显露出风华绝代的姿色。
“四表哥…我…”她咬了咬嘴唇,站起身轻轻摇了摇头道:“不是的,我是因为刚刚摔碎了姨母最喜欢的一盏汝窑茶杯才…才哭的。”
“那母亲可曾责骂于你?”江清流问道。
她立即摇头:“没有,姨母没怪我。”说着眼圈又一红:“是我自己生自己的气…”
江清流见她又要掉眼泪,温言安慰道:“一个茶杯而已,摔了就摔了,哪里值当这般伤心。”他顿了顿:“我正好要去给母亲请安,你与我一道回去吧。”
她乖巧地点点头,用袖子轻轻拭了拭眼角,再理理衣裙上的泥土痕迹,只是头发上沾了片木槿叶却是未曾察觉。
江清流伸手轻轻拂去了那片叶子,见她神情依旧怯怯的,心中又是一叹,温声道:“走吧。”
二人并肩而行,被风吹起的衣摆在身后交错重叠。那片被拂去的木槿叶飘飘荡荡落在泥土里,再无人注意。
☆、第七十章 淑儿
淑儿姓沈,是江家二房老太太冯氏的远方外甥女。
沈淑儿的母亲是冯氏的远房族妹,当年也嫁到了金陵一小有资产的商户家中。
冯氏每每思乡之时,便会请沈淑儿的母亲小冯氏来府上说话,久而久之关系也亲厚起来。
小冯氏子息艰难,婚后多年未孕。丈夫本想休妻重娶,又怕得罪了与之交好的冯氏,便纳了妾室,生下了几房庶子庶女。而小冯氏直到三十岁,才艰难产下一女沈淑儿,却伤了身子,不过月余便撒手人寰,留下尚在襁褓的沈淑儿。
没了正妻,小冯氏丈夫自然要再娶,冯氏知他必不会好好对待沈淑儿,便借着小冯氏遗书之名,打算将沈淑儿抱来自己亲自抚养。
小冯氏丈夫即便再不疼爱沈淑儿,也没有将自己女儿送给他人养的道理,况且小冯氏还留下了一笔不小的嫁妆,他如何舍得交给别人。
但在江家做了几十年当家主母的冯氏,硬是凭借强硬的手段让他答应了将沈淑儿送到江府抚养,且不能随意探望。而作为条件,小冯氏的嫁妆却留在了沈家,到今日只怕已经被花用的差不多了。
冯氏将淑儿收养后,一律起居用度都比照着江府小姐的规格。当时四岁的江清流已经开始启蒙,再也不能日日依偎在自己左右。淑儿的到来不仅填补了她内心的空虚,更是弥补了她没有女儿的遗憾,因此冯氏对淑儿一直精心呵护,极为疼爱。
所以,被冯氏宠到大的淑儿怎么会因为打碎一盏茶杯就躲起来偷偷哭呢?江清流是肯定不信的。而原因他也猜到了几分。
一个从外面抱养回来的商户家的女儿,却被冯氏视若掌上明珠,自然会引起别人的不满。比如那些真正的江家小姐。
冯氏没有女儿,却有孙女。江清流是她四十岁上的老来子,还有三个儿子都已过而立之年,膝下子女也都十几岁的年纪,正和淑儿相当。
淑儿这般得冯氏的喜欢,她这些正经的孙女们自然有些吃味。但是冯氏即便心中有所偏爱,平日里对待她们却能一碗水端平。而且她在家中极有威严,是以二房的孙女们虽然不与淑儿亲近,却也从不与之为难。
真正经常惹得淑儿掉眼泪的,是其他两个房头的小姐们。
每逢家中宴会,或姐妹间聚会玩耍,淑儿不是被冷落一旁,就是被冷言冷语讽刺。她性子柔弱,更不善争辩,每每只能默默忍受然后偷偷哭泣。
年幼时江清流性子尚热情跳脱,见过淑儿哭了几回后,便一心要为妹妹讨回公道,好几次用些虫子老鼠的把那些堂姊妹们吓得花容失色,噩梦连连,闻之色变。但之后行为言语确实收敛许多,对淑儿也不再冷嘲热讽。
只是自从江清流离府游历后,性情变了许多,不再关心家中的人或事,连面都很少露。于是这些堂姊妹们又故态复萌,沈淑儿又常常躲起来掉眼泪了。今日之事只怕也多半是这缘由。
到了冯氏居住的浣葛居,门口的钱妈妈看见过来的两人,满脸笑容地迎上来:“老太太正说您可能要来了,四爷果然就来了,真是母子连心呢!”见沈淑儿微垂着脑袋站在江清流身后,钱妈妈心疼地拉过她的手,柔声安慰道:“不过一个茶杯摔了就摔了,小姐这般跑出去,老太太还担心是受了委屈呢,派人出去找了好一会!小姐快进去吧,老太太可等急了!”
沈淑儿闻言小脸微红,朝钱妈妈抿嘴笑了笑,跟在江清流身后进了屋子。
“这玉琢似得的可人儿,太太养得真好哩!”钱妈妈瞧着沈淑儿的窈窕背影,心中赞叹道。又望向沈淑儿身边那个挺拔如松的身姿,眼神流露出一抹欣慰和意味不明的期待之色。
内室,冯氏斜倚在榻上闭目养神,身边一个十六七岁的丫头正轻柔地替她打着扇子。
听见脚步声,那丫头立即起身行礼,冯氏也睁开了眼睛,含着笑意对江清流道:“刚刚说到你呢,你就来了。”
江清流在榻旁的圈椅里坐下,笑着回答:“母亲说孩儿什么?”
“说你啊是个大忙人,这不回家的时候自然见不着,这回了家一天也就请安的时候能见上一面,比我这个当家太太都忙!”冯氏笑着打趣道,语气颇有些幽怨。转眼瞧见沈淑儿正细伶伶站在一旁,朝她招招手道:“傻孩子,站那干嘛,快过来!”
沈淑儿依言坐到冯氏身边,轻轻捏着两只手,低着头没有说话。
“刚刚跑到哪里去了,都没叫下人跟着,多不安全。磕着碰着了,姨母可不心疼死了!”冯氏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嗔怪道。
沈淑儿闻言眼圈微红,轻轻把头靠进了冯氏怀里,声音软软糯糯地:“淑儿以后再也不了。”
冯氏心软成了水,拦住她的肩膀,柔声道:“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你茹堂姐她们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总不能天天哭吧?那还不得哭坏了?以后啊,你就把她们当木头,不管她们说什么做什么,都不要理会。还有姨母疼你,你四表哥不也护着你,可不兴再像今天这般跑出去抹眼泪了啊。”
沈淑儿看了眼对面的江清流,小脸微红,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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