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年少春衫薄》第68章


机房里当时只有零星的几个人,整个教室安静极了。我戴上耳机,开始静静沉入电影。
Leon是…名真正的杀手,他黝黑的墨镜下是一双冷静的眼睛。然而当十二岁的Mathilda捧着牛奶出现在家门口向他求救的时候,他的杀手生涯已经结束了。这个全家被杀的女孩从此闯进了他的生活,成为他生命中唯一的温暖,也是唯一的弱点。
我其实从来不相信宿命,但生活中悲剧的类型往往就是这样巧合。Leon为他的弱点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我也是。
当那把利刀刺中我心窝的时候,我甚至来不及感到疼痛。
我忽然想起电影里Leon快要选出生天时门外绚烂的日光还有跟随他身影的黑洞洞的枪口,再然后我看到了跟电影里一样惊心动魄的主观镜头:逐渐倾斜的地面宣告我的生命即将结束。可当时我想的却是幸好她没事。那一刻,我其实很高兴自己从未来得及对她说什么。我不希望她像电影里的Mathilda一样孤独地成长。但我又不甘心,所以我只希望她偶尔会想起我,只要偶尔便好。
尼采说过人们一直靠牺牲别人来达到促进自我发展的目的,生命总是靠消耗别的生命而得以存在,不了解这一点的人,就等于还没有向诚实迈出第一步。可我理解的生命的价值和意义却绝不是这样。我曾经有过一张唱片,上面的标题是“keep walking or i will kill you”相信没有人会真的这样做。但我希望君临能一直向前走,然后越活越自由,越活越快乐。
电影里说:“我所认为最深沉的情感,莫过于分开以后,我将自己,活成了你的样子。”
我不知道什么才是最深沉的情感,但我很庆幸她能活着。我希望她好好活下去,活出她自己。她还有机会向前走,有机会得到快乐。
那年我十六岁,她也十六岁,我们都还未长大。可是我已经没有机会了,但我知道她会继续向前走,不管会不会带着有我的记忆。
番外 之二叶岑
认识君临以前,我以为爱是一种只会束缚心灵、让人变得软弱的负面情绪。因为我亲服见证过母亲的痛苦与煎熬。她是那样理智坚强,却仍免不了灰心绝望。爱情,无异于授人以柄。而我天生就适合从商,趋利避害亦是本能。何况从记事起,我就明白自己身处的环境容不得丝毫软弱,所以我想当然地认为自己不会蠢到作茧自缚。
事实证明我错了,可我甘之如饴。
我是一个理智的人,不相信所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但开始到现在,我对君临的感情就像一片树叶,脉络清晰,有迹可循。但当我真正确认这份感情,却是从心痛开始的。
我知道她为什么向我提出要补习物理。那天她做题的时候一反常态地总是神游天外,我猛然想起左桐墓碑上刻着的生辰,恍然大悟。她坐在一桌之隔,距离我不到一米。我却觉得她活在另一个世界,一个将我隔离在外的世界。在我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多突兀之前,我已经将她的习题册劈手夺了过来。整整五分钟,她一题未解,翻开那页唯一的笔迹写着:“我所认为最深沉的爱,典过于分开以后,我将自己,活成了你的样子。”一瞬问,我几乎就要失控,我想摇醒她,让她回到我的世界里来。她却对我说对不起,然后走到了与自习室相通的阳台上。
我跟了出去,为了克制情绪,不由自主地从口袋里摸出了烟,这才想起一手烟对她的肺不好。于是我佯作玩笑地执意将她拉回我的世界:“要不要来一支解压?”
我以为她终于意识到我的存在,所以才认真摇头:“他答应过我不会再吸烟,所以我也不能吸。”我当然知道“他”是谁,然后我将整包烟捏紧揉成了一团。
莫子航以为我戒烟是因为君临的哮喘,其实不全是。如果仅仅如此,我只要不在她面前抽就好。而事实上,从那以后,我每次看见烟都会想起她当时喃喃自语的样子,想起我拼命克制不去接她入怀时心脏无法抑制地痉挛,久而久之,竟慢慢戒了。我知道,她不需要我的怀抱。我所能做的只是替她补习物理,帮她实现心愿。
如果说在左桐发生意外之前,我还能骗过自己,那么在这之后,即便明知通向她的路一片荆棘,我却早已无路可退。可当时的我尚且无力白保,根本没有去去爱她的能力和资格。所以我选择了等待时机。
我知道她喜欢读古龙,而古龙小说里我唯一记得的一句话就是:“离别是为了相聚。”
只是在离开之前,我经常管不住自己去找她。我甚至想,她心里没有我也好,起码我的出现不会给她造成困扰。对,我就是这样矛盾又自私。在钱维丽制造照片事件之后,欧阳丹看破了我的心事,告诉我君临申请宿舍的消息。她搬宿舍那天,之前自告奋勇要帮忙的欧阳丹理所当然地失约了。君临那么聪明,看见来的人是我,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却一直只字未提。我开车替她把东西运到学校,搬上楼。与她同寝的班长以为我和君临是男女朋友,将另一个女孩儿拉了出去,只留我跟君临独处。她整理东西很有条理,我插不上手,只能看着。她把书册放到书架上.将衣服一件件挂到衣橱里……我看着她动作,突然有了奇怪的念头,如果她肯替我料理这些琐事,那么经过她手的衣服,我穿起来一定会感觉不一样,但这目前显然是不可能实现的。不过我却能读她读过的书。
我就要离开她了,而她也必然会展翅高飞.也许她会遇到第二个左桐,那么我将再无机会。带着这种认知,我经常会无缘无故走到她宿舍楼下,却又不能放任自己去找她。我并未告诉她飞美国的具体时间,却隐隐存着一个念头,希望她会主动问一句,说会来送别。不过她没有,我想这样也好,起码这证明牵挂只是我一个人的。
我学成归国后一直默默关注着她的消息。知道她也去了我毕业的商学院,高兴多过再一次错失的怅然。同一所高中,同一所大学,同一所商学院,虽然时间上总是错开,但毕竟我与她又多了一个交集。
她毕业了,MSN空间关闭,我无法得知她的动向,只能以朋友的身份联系商学院的Career Office;询问她去了哪里。得知她拿到了很好的offer;到华尔街做分析师,我却无法替她高兴,因为我怕她不再回来。后来苏浅因为沈辉同叶宜的婚亊来找我,顺便透露了一些君临的近况给我。彼时我刚在集团占有一席之地,根基未稳,但我无法忍受再这样漫无边际地等待下去,我必须去把她找回来。所以我当机立断飞去纽约同她的上司Joe谈判。我想以她的个性,并不会喜欢这样步步为营的追求方式,但我已别无他法。我甚至觉得,她爱不爱我已经不再重要,只要每天能看到她,听到她,足矣。
那天曼哈顿下着绵密的细雨,我跟Joe坐在会议室里,突然Joe打断我的话,让我转身。下一秒,我看见她踩着大约两英寸的黑色尖头高跟鞋,目不斜视地经过我面前的走廊。她穿着套装的样子很职业化,好看极了。Joe对我说,当初他破格将君临揽到麾下,完全是因为她超乎寻常的韧性,然后他提到了Steven。
合作事宜一一谈妥,我回来后很快就收到Joe发来的君临回国的机票以及下榻酒店的信息。只是我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契机出现在她面前,或者说我不敢。是的,我也会胆怯。所以当我真正面对她的时候,我竟然一时无法言语。
只是我知道,我对她的爱,已经开始无法阻挡地生长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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