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看着你》第333章


“蜜糖、鲜花和匕首。”
……
卡隆咖啡馆,中午十一点,来见见我好吗?带上鲜花、蜜糖和匕首,我请求你的宽恕,并再次恳求你的爱。
永远爱你的,沈。
CCRN是个危险的地方。乔伊一直觉得,他们研究所的所长,和他们研究所的电脑,都在觊觎着他的未婚妻。
这绝不是危言耸听,在他还秉持“朋友”身份不敢让她知晓爱意的时候,他们的电脑管家已经十八般武艺轮番上阵,早上怕她冷,中午怕她热,晚上怕她没吃饱,撒娇卖萌,嘘寒问暖,手段百出,他每天都要对自己默念十遍“它不是人”,才能抑制住自己暴力卸载情敌的念头。
可是为什么?
一台电脑,为什么会有特别关注对象?
当时伽俐雷的回答是,“这件事伽俐雷也不知道,但伽俐雷忍不住要关心夫人的事,忍不住要去注意夫人有没有受伤、有没有饿、有没有不开心,忍不住要关心,夫人有没有获得幸福……有一段时间伽俐雷想,这大概就是爱情。”
但随后它又说,它自己也觉得不对劲,重新梳理代码后它发现,所有这些让它不由自主保护李文森的指令,都来源于同一个源代码——
“鲜花、蜜糖,和匕首?”
曹云山:
“你当怎么回答?”
“我没有回答。”
乔伊淡淡地转了转无名指上的戒指:
“我用各种写法重新组合过这三个单词,没有任何结论。但我后来发现伽俐雷的系统里还嵌套着一个非常隐秘的子系统,它阻止了我的程序,奇怪的是伽俐雷自己对此一无所知。”
那是伽俐雷试图杀死他的那次,他的卸载程序已经进行到一半,却被打断。
因为他没办法卸载伽俐雷。
伽俐雷的系统里,有一个黑匣子,他当时猜测这或许和原生系统有关,顾远生设置的最后的防御程序,说不定就藏在这里。
“防御程序?”
曹云山扬起眉:
“然后呢?你找到了这个程序的源代码?”
“……没有。”
然后他什么都没有做。
因为他发现自己猜错了。
他从没表露过任何对顾远生的情绪,但他心底如此心疼她的经历,以至于他犯了推理中最致命、最可怕的错误——
偏见。
顾远生只留下了四句遗言,却要李文森付出一生的代价,这难道是一个父亲该做的事?他因这先入为主的情绪而失去客观,只看到这个男人的凉薄,刻意忽略他的矛盾和痛苦——顾远生把伽俐雷所做的一切当成自己的责任,却无法阻止这浩劫,他生命将熄,别无选择,只能把这责任推给她,推给这个小小的、还没长大的小姑娘。
可他仍然是一个父亲。
他给李文森取名叫“安”,拉丁词源里与graciousness同出一源,意味“珍宝”。
他从悬崖上一跃而下,用生命护住的东西,正是他人生最后写的一条代码的破译——
蜜糖、鲜花,和匕首。
匕首象征她迟暮的老去的时光,鲜花是她丰盛的青年的容颜,而蜜糖则是她从未经历的童年——一个小姑娘成长中要经历的所有,都被被他封在那个黑匣子之中。他把它藏得如此隐秘,隐秘到即便伽俐雷彻底脱离原生系统,也没办法摆脱这不可抗力。
所以它天生要关心李文森。
所以它忍不住要去注意李文森有没有受伤、有没有饿、有没有不开心。它忍不住要关心,李文森有没有获得幸福。
因为这是一个父亲,为他的珍宝,留下的最后遗言。
……
乔伊微微闭了闭眼睛,又很快睁开。他身上的伤口还没完全愈合,此刻正微微渗出一点血迹,他却浑然未觉,只是静静地说:
“蜜糖英文是sweet honey,如果你还记得你本科老师的教诲,sweet能追溯到的最早词根是swad…,honey是huneg,匕首knife还是knife,而至于’鲜花’……1066年诺曼人入驻伦敦后,拉丁语flos和法语flour就成了鲜花的新词源,面粉flour就是鲜花flower的前身,鲜花就是面粉。”
——顾远生的又一个隐喻。
他想表达的,大概是罗曼蒂克与琐碎生活的两面性,或许是希望李文森长大后能练练厨艺什么的……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鲜花”就是“面粉”。
而“面粉”的词源,是fleur。
“如果我没猜错,顾远生小时候一定经常和李文森玩词语游戏,所以他才把所有和CCRN有关的密码都改成了词源学……但他没料到李文森的记忆模式与他截然不同。”
按照逆行的时间追溯,李文森70岁时才能完全记起七八岁时的事。在她二十岁的现在,她对顾远生的记忆大多来源于执念,其中相处的细节,她几乎没有一点印象。
“除此之外,他和李文森应该还有一串数字作为秘钥,我不知道这秘钥是什么,只能通过李文森最后给我发的半段摩斯码,来反推这个密码的完整版本。”
阳光有一点落下去,他的血液从腹部慢慢渗出白衬衫,又被他的外套掩去。
“你把这三个词排在3、5,1、3、5和3、4、5位的字母重新组合。”
他伸手沾了一点茶杯里的水,在桌上写下几个字母。
鲜花fleur,3、5位是E、R。
蜜糖swad huneg,1、3、5位是S、A、H。
而匕首knife的3、4、5位,是I、F、E。
连起来就是——
E、R、S、A、H、I、F、E。
曹云山望着这串字母,慢慢念道
“safe hire。”
——s□□e her,救救她。
把蜜糖、鲜花和匕首的词源打乱,提取字母重新组合后,形成的新的单词,是“s□□e her”。
顾远生以生命为代价,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s□□e her”。
他的珍宝,他的小姑娘,她没有父亲,没有母亲,甚至这个世界上她唯一亲近的人,也要亲手把她推进地狱。
所以,无论是谁都好,请来帮帮她,不要让她就这样一个人消失,不要让她就这样孤零零地死去。
请……救救她。
……
这是他唯一的错误。
从头到尾,他只犯下了这么一个错,却如此致命。但凡他早一秒想到答案,说不定他就能握住她的手……说不定,她就不会走。
她是在那里的,他确定。
最后的那一分钟,她就在墙的那一头。她说过“这是一堵墙,又不是一堵墙”,她说过“当我认为它是墙时,我就能碰到它,当我坚信它是一扇窗时,我的手就能伸出去。”
她还说,这个房间只存在于她的脑海,当有一天,她忘记了它,它才会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所以她不是死亡,也不是失踪。
她是自己选择了消失。
她此刻一定好端端地活着,在地球上的某个角落,她只是不要他了,所以她走了,就像……就像她当年毫无留恋地坐上飞机一样。
可她怎么能这样?
她怎么能一次一次、一次一次地丢下他?
洪水将至,他站在那里,却怎么也找不到她的身影。大地下沉,他找寻她直到失去意识,可她从头到尾没有一句回音。
她救了所有人,除了他。她把各种各样的人放在心上,却唯独看不见、唯独不记得,墙的那一头,他还在等她。
她从不去记他的话。
他明明说过……他明明说过他爱她。
……
眼前的男人白衬衫一丝不乱,纽扣上微镶的碎钻在阳光下熠熠生光,那种掌控一切的气韵如此强大,连李文森的失踪都无法撼动分毫。
可或许是光线太过黯淡。
有那么一个瞬间,曹云山觉得他此刻的平静,都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假象,这个男人已经碎裂,他的神情平稳一如往昔,可他的内里,正在崩塌。
“你知道吗,其实我三四岁的时候,见过李文森一次。”
阳光轻柔地落在他肩膀,曹云山微微折起囚服袖口,露出一截修长手腕:
“那是再地下基地的走廊,我正和伽俐雷饲养的兔子说话,一抬头,就看见走廊尽头冒出一扇窗,窗里亮着灯,一个很小很小的女孩坐在灯下看书,她穿着黑色蕾丝的小裙子,侧脸的睫毛很长。”
这是这个世界,他遇见的第一个人。
他以为他眼睛花了,因为那里从来都没有房间。他以为那是他童年的幻觉,是被他当成了现实的童话故事。
直到很久很久之后,有一天,他推开了一扇门。
大洋彼岸,圣诞夜,所有学生都去庆祝节日,公共休息室里空无一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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