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久见人心-漾桥》漾桥-第66章


洛河一边艰难地喘息着,一面用指尖费劲地扯住了陆心的衣袖,黑暗中,他摇了摇头,说出的话却有着这个年龄不该有的无奈和叹息:“没用的……陆心……没用……”
洛河费力地吞咽了一下:“我本来就有很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病……最近这两年已经发病越来越频繁了……这……这不是什么医生能够治好的……”
“不然,你以为……我的父母……他们为什么不要我……”
不然,你以为我的父母,他们为什么不要我。陆心的手一下子就滑了下去。
“很小的时候发病,阿公就带我去过大医院,那个时候花了很大一笔钱,也才够做一个检查……医生说我最多活不过二十五岁,我没想到,我可能连我的十五岁都活不过去了……”
陆心眼角还挂着泪痕,闻言猛地转身,似乎没听懂还是不敢相信一般地没了声音,张着嘴死死地盯着洛河的方向。
两个人一直静默了很久,洛河想撑着身子往起坐一下,却似乎一下子别着那里,疼痛得闷哼一声,陆心赶忙上来扶了他一把,让他靠得稍微舒服了一些。
洛河突然就在她还未远离的时候问她:“陆心,要是我……死在这里了,你会害怕吗?”
陆心心里咯噔一下,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心里却慌乱地不像话。
活了这么久,迄今为止,她还从未想过死这件事。哪怕被陆父陆母一个劲误会殴打,哪怕人生里她从未得到过自己想要的任何……她想的从来都是逃,这想法一遍一遍在她脑内回旋着,却从未往死哪个方向靠拢过。
洛河不用看她的模样,光听她的抽噎声都知道她此时的心情。他有些无奈地抬着手想抚摸一下陆心的头顶,却刚好牵痛着胸口的痛觉神经,洛河咬了咬牙,手掌还是轻轻落在陆心的头顶上:“之前我还想着,要是我能像别人一样强壮……可以跑跳抗重物就好了。就算不能……要是像你一样会读书也很好的……可是,这个世界一开始就把我的生牌抽走了……”
“今天的事,不怪你,你没有做错任何。”他摸着陆心的头发,一下一下,像是宽慰她一般:“要能这样死了……也很值得……至少带了渣滓一把……至少你没有事……”
他说:“小心,等我死了,你才是安全了……别人问起,你就说都是我做的,他们也无从说起……”
陆心用力地摇头:“不……”
不可能,不可以。洛河怎么会死,他才将将十五岁啊……这些又不是他的错……怎么能说成是他呢……
外面风的呼啸声逐渐淡了下去,开始响起了像是落叶偷偷片片落地的声音,细细密密的,温柔恬静了许多。
洛河突然转移着话题,问她:“外面……是下雪了吧?”
陆心哪里看得到,她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还是往起拖他:“我带你去医院……”
洛河没有动,他刚准备再说什么,却一下子再次猛烈咳嗽起来,连带着像是喉咙处有异物却怎么也咳不出还堵塞住的声音,陆心慌忙不顾地抬着手和衣袖去给他擦,却摸出一阵阵湿滑粘腻,大冷的天里,空气里弥漫开来一股腥甜的味道,像极了她刚逃离出来的那种血腥味,陆心指尖一颤,几乎不敢再往后想。
印象里,洛河好像从未像此刻一般有说不完的话,他剧烈却又有些枯竭地喘息着,半天也没能平复下来,却逐渐失去了力气,他拉着陆心的衣袖阻止她的动作,有些无力地开口:“我给你的海螺……你听了吗?”
陆心死死地咬着嘴唇摇头,隔了会才开口:“听不到……我什么也听不到……”
“笨蛋。”
“是、我是笨蛋……”陆心罕见地一句都不想要反驳他,她顺着说下去,“等以后、你再告诉我……好不好……”
洛河就叹了口气:“秘密说出来,就不是秘密了啊……”
陆心现在不想知道什么秘密了,她压抑着哭着,嗓子眼处几乎灼热得仿佛要燃烧起来,洛河指尖却越来越冰凉,近乎没有温度。
“万一我真死了……你太怕的话,就跑……知道吗?”
陆心死死地咬着唇摇头,脑子里乱糟糟的,她却不知道自己现在心情究竟是如何的。她很想抬手把洛河的嘴巴堵上,让他不要再死啊死的,一直重复着这些她想都不敢想的话。
洛河又好半晌不说话,过了一会儿,才用几乎只剩气音的声音对着她轻语:“小心……如果有机会……你一定要走出这里去……我想带你们离开的……可是、没……”
陆心努力地把耳朵凑近他的脸庞,却还是没能听到他最后想要说出的话语。那头的洛河,渐渐地连微弱的呼吸也彻底失去。
他拽着她衣袖的手,忽然就松了力道,垂落了下去。
黑暗里,陆心连他最后翕动的唇形都没有看见。
她颤抖着手晃了晃,可是那头的洛河却仿佛睡着了一般,一动不动。陆心一面用尽全力拖拽着洛河起来,刚把他架起来,两个人就都跌落在地上,陆心的脸着地,额头磕得生疼,原先膝盖上的伤也是,她顾不得任何,爬起来继续半拖半架着洛河往外走。
跨出那个门槛的时候,一阵凄冷的风就猛地灌进了陆心的口鼻里衣服里,她猛地咬紧牙关,挺直了背脊不让自己倒下去。
细细密密的雪花落在陆心的额头、鼻尖,冰凉凉的。她提了一口气,刚准备迈步,那头洛河的脑袋偏了一下,唇堪堪擦过了她有些红肿的脸颊——比雪更冰冷。
不敢往下再想,陆心像是鼓劲打气一般地对着毫无意识的他说:“洛河……你撑住……我们、我们去找医生……”
陆心忍着,不敢让自己流眼泪。风雪和肿胀糊住了她全部的视觉。
她就这样半拖半拽着洛河,在风雪里在旷野上也不知道行走了多久,四肢早已麻木没有知觉,她的意识也跟着模糊起来,但是她丝毫不敢懈怠,一步一步往前走着。麻木了也好,至少就没有了痛觉。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远远地居然出现了人声。陆心恍然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她又艰难地往前迈了一步,前面有几道微弱的手电筒光交叉着晃了晃,陆心始觉得这是真的,有人来了,几乎是立刻,她哑着嗓子,冲着对面像是被兽夹夹住的野兽一般嘶吼了一声,那面的人声很快靠近过来。
走进了,陆心迷蒙着眼睛,才逐渐分清了来人。村长带头,后面紧紧跟着的,是裹得厚实,跑得格外急促地陆父陆母,身后呼呼啦啦有十来个青壮年男人,陆心被灯光照着,条件反射地眯着眼,再看不清其他。
那头陆母先是准备走过来,被村长一把拦住了,她就在那头带着颤音恶狠狠地骂了她一句:“死妮子,大半夜的你跑哪儿去了啊!”
陆心鼻子一酸,赶忙止住了,然后飞快地抬头看着前面几个大人:“求求你们……救救……”
她话还没说完,村长手里的手电筒在她脸上晃了晃,然后他身后一个穿着军大衣的中年男人中气十足地问道:“伢儿,你看看,是不是他们?”
他的腿边缓缓走出一个瘦瘦弱弱扎着双马尾的女孩子。陆心一看,是白天那个被校长侵犯了的女孩子。
她先是面无表情地盯着陆心看了看,然后抬头一脸严肃地说道:“就是他们,放学后校长正给我做辅导,他们两个就拿着铁棍进来,想抢校长的钱。她还脱了衣服给厂长叔叔看,”女孩子抬手,准确地指在陆心脸上,“让厂长叔叔给她钱。然后他们俩把厂长叔叔和校长都打伤了。”
陆心听着这个还稚气的女孩子的声音,眼睛猛地睁大,心也急速地往下沉。不,陆心飞快地摇着头,话刚到嘴边,陆父几步跨上来,结实的巴掌就打在了她早就肿胀不堪的脸上。
“我他妈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败坏家门不要脸的□□的东西!”
陆心脑袋嗡嗡作响,几乎感觉有粘稠的血顺着她的耳道往出蔓延。她的脑袋偏向一边,手也一下脱离,洛河直直地就倒了下去,栽倒在稻草桔梗里。
陆心刚伸手还没来及弯腰去拉他起来,那头陆父抬手就又给她一巴掌,这下陆心也猛地跌落下去。她下意识地去抓洛河的手臂,整个人却猛地被提了起来。
陆心早已没了张嘴的力气。陆母在一边捂着面颊哭泣,陆父再次扬着的手臂在村长的声音里迟迟没有落下去。
村长开口说:“行了行了,黑灯瞎火的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先带回去再说。”
他身后窜出来一个男子,跟着和陆父一边一个,拖着她就往前面走去,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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