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走向你》第63章


尤先小拳头搁在嘴边微微喘着气,睡得很沉,根本听不到他在絮叨些什么。
“我出去一趟,等我一小时,但愿你醒来我就回来了。”
峰硕到了部队先联系了冯叔,到了办公室,峰硕直截了当“让我看看我爸留给我的日记。”
冯久祥是不知道他为着什么今日兴致所起,但看他信誓旦旦,索性也就赶紧照做着打开保险柜将那本日记掏了出来。
峰硕看了看他“冯叔,让我一个人看看吧,你出去溜溜弯。”
见他一个人仰靠在沙发里无聊得翻动着日记本,冯久祥叹了口气摇摇头“你爸今天告假,别是病了,要是有空你就回家看看。”
“好。”峰硕囫囵答着,摆摆手轰他。
日记的纸张已经有些许泛黄,还受过潮,有几页皱巴巴的,但明显被峰文年悉心展平晾晒过,又用油性笔补过上面氤氲的字迹。
从1988年峰硕呱呱坠地的那一天记录,峰文年写下了自己的所有欣喜与无奈,包括家中变故妻子突然的离开,自己又接到上级指示要工作调离,心里很舍不得,但为了国家为了人民他不得不重大家而舍小家,走之前与亲朋邻里打好招呼,又适逢好友白树生的爱人刚刚生子,正是奶水足的时候,白树生自告奋勇担下这个责任说要将峰硕带出月子,让峰文年安心去前线工作。
峰文年记下所有对幼子的抱歉,那每每写下的字迹都仿佛烙印般印在了下一页上,日记本随着峰文年的人走,每一周记录下峰文年对峰硕的思念,渐渐没那么勤快了,但也能保证每一个月能用第一人称在文字里与峰硕交流,他知道峰硕甚至还不会爬,等到会走了,会支支吾吾读出墙上的图卡了,也许峰硕第一个对着叫爸爸的人,并不是自己。
怀着这份既愧疚又心疼的心情,峰文年在日记里记下要加倍补偿峰硕的话,将来他长大,不管他要什么都依着他。
峰硕看着日记本是抽着烟,却渐渐忘记,烟气险些燃到手的时候他才发觉,赶紧按灭在烟灰缸里,之后没有再续上一颗。
后面的,记下峰硕第一次对父亲这个人有印象时令人不愿回想起的陌生表情;他第一次跟人打架,别的孩子都叫家长来,峰硕说自己没有家长的情形;赶上峰文年有一次在家,正巧那天是北京历史以来下得最大一场雪,破天荒的去学校接他,峰硕却一脸嫌弃仿佛在看怪物;叛逆期成天狐朋狗友扎堆,担心影响他学习给他找了家教,他竟把家教骂的在家里哭;大学的时候终于不用再回这个家,他一学期都不打来一个电话,完全不知道父亲最根本的关系也至少还有个亲情……
然后,峰硕往后翻,突然见到最近记录的,关于他的,关于她的。
对于冀兰的描述是从俩人结婚后开始,那时的峰硕还在澎湖指挥部,峰文年对冀兰的评价是这样的:自立自强典型的军人式的女人,国家的女儿,同样有着丧偶的经历,也同样坚强挺过来,是个能够相扶到老的伴侣。
然后,下面隔了一段,记录了对峰硕的担忧,不知道他是否会接受这个母亲。
很长,足足一千字的结尾,峰文年也提到了尤先,提到很欣慰有这么一位活泼开朗的女儿,还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若是有来生,尤先这样的女孩我希望能做我的贴心小棉袄,这辈子有个不省心的儿子,下辈子一定要养个漂亮懂事的闺女,现下我将尤先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不会让她在生活上有任何委屈之事。
峰硕合上日记本,走出了屋子。
老冯回来的时候那本日记被风鼓动着吹开每一页,凌乱的翻页声,老冯叹了口气,将它合上又放回了保险柜里,未见那后面的一行小字:剔骨还母,割肉还父,父母恩情,没世难忘。
峰硕回去的时候尤先还睡着,走之前把门窗关闭,雨后被洗得鲜亮亮的一天,新的一天,仿佛是在号召他去做一些勇敢的事。
到一楼在那破旧的锅炉房烧了两壶热水,回到二楼轻轻合着她的被子拥抱她,睡美人都需要被吻醒,尤先感觉的细密的吻和温热的唇,之后不情愿得睁开眼。
她起床气很大,尤其是对着昨晚的始作俑者这张脸,更加没有好气,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峰硕轻笑着将她捞起来,尤先哎呀一声,怕跌下来只得搂着他的脖子。
长长一条走廊,峰硕抱着赤*裸裸的她将她放在调好水温的那个大浴盆里,尤先有些不自在,看了看周围蒙满灰尘的布置,又看了看身下的盆“多脏啊……”
“放心,我天天刷,刷了好几遍了,就等你来。”
尤先缩了缩脖子,有些不好意思“你早上跟我说的话……其实我都听到了。”
峰硕轻笑,撩着水,捏着她藕一样的胳膊给她擦拭“那我要采访采访你了女侠,你这次出来有没有带证件?”
尤先摇摇头。
“那成,我看着办吧,先说说你对我早上长篇大论有何总结和指导性意见,是否需要列个清单什么的。”
尤先皱皱鼻子,摇了摇头。
“没有哇。”
“不是,我是说不行……你刚去了总后,怎么能走呢,成熟点吧。”
“不干了呗。”
“啊?”尤先惊讶,腾地一下子要站起来,峰硕像是早就预想到她会这样,一把按住,又拿着毛巾浸湿给她擦着脸“已经交了报告了,怕是上面拦下来,没那么快批准。”
尤先又要挣扎,峰硕瞪她“我给你分析分析咱俩现在的局面,部队我交了报告,我老爹没几天就会知道,我不能回去,你也是,那个家也不能回去,现在这地方虽然就我和暖瓶几个人知道,但保不齐有朝一日我爸跟你妈就得找来,也不宜久留,所以我提议的事,要赶紧提上日程。”
尤先不动了,那微微起伏着波动的水面抵在她胸部以上,将将没到她的脖根,微微低着头,有些沾了水的发丝结成一绺绺,仿佛是涂了油,她慢慢从水里捞出手,抹了把头帘,之后坚定得看着峰硕。
人有三千烦恼丝,日日萎靡惯性着生活,没有创意没有终结,灵魂被繁杂之事拖着乱跑,在北京的立交桥上、在挤不进去的地铁站里、在徘徊的十字路口、在机车声轰鸣的桥梁隧道……对人的真诚与无戒备淹死在斟满的酒杯里,婚纱下面包裹着一个个洗净爱情只为利益的新娘,又或者是爱与不爱抽一根烟就能打发掉的少男少女,在家门口说分手再也不见,之后第二天清清爽爽换一身行头远走他乡。
多好。
只活了一天,之后人生的每一天都是复刻。
但那不是峰硕和尤先选择的生活。
尤先突然笑了,微微眯着眼“还是去大连吧。”
尤先鼻头还微微红着,看着峰硕,用眼神描绘着他的轮廓,爱一个人会爱惨了吗?就是知道他在哪里,小心翼翼的也会跟去,但不能见,一直背对,只能在离开之时飞快的回眸看一眼,若是也撞上他的眼神,委屈、激动、不甘心,若是当他走向你之时,这次,一定要牢牢抓住才好啊。
一辈子就一次,所有的勇气与信念,对于尤先和峰硕这样的懒人,当然是喜欢全部掏出来奉献给彼此。
这或许不只有男女之间的爱了。
还有彼此之间的义气。
尤先撩起水,糊了他一脸。
☆、chapter056
白斯年的脸拉的老长,这事情都隔了两天了他才知道信儿,还是暖瓶过来把那对儿戒指还回来才听他说起,而暖瓶根本没有要留下来吃饭详谈的意思。
暖瓶是觉着峰硕跟尤先的事没跟白斯年说有些过意不去,来的本意也就是把峰硕嘱咐他还给白斯年的东西送回来,他也料到了白斯年听完会是这么个表现,所以赶紧借拖要走。
白斯年见他灰溜溜模样一把拽住“你进来!”
暖瓶嘿嘿一笑,心里毛突突的。
豆腐脑白的后方是白树生平时贡茶的地方,这会儿白斯年把暖瓶请到软塌上,慢条斯理的煮了一壶毛尖。
“斯年啊……你别这么软刀子……要不你骂人吧。”
白斯年冷哼一声“他怎么安排的都跟你说了吗?”
暖瓶点点头,又赶快摇摇头“说了个大七概,先去趟盘锦尤先她二姨家,之后奔大连。”
“部队的事怎么处理的?”
“撂摊子不干了呗,昨天下午峰叔也知道了,气得一个人关在办公室没出来,我听我爸说的,晚上八点才把门撬开,屋里都要拉警报了,峰叔一个人抽了那老些烟没说什么。”
“峰硕这人毛病太多,这种事情就不能找兄弟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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