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专横》第69章


许慎行与程海吟很熟稔,也就不拘什么礼节。
多多赖在父亲怀里不愿意挪窝,他黑白分明的眼珠骨碌碌地转着,打量着面前的陌生人。
李辉煌最喜欢这样大小的孩子,问道:“他多大啦,长得真精神。”看了看易素又看看许慎行,说:“眼睛鼻子嘴巴都像爸爸,耳朵像妈妈。”
这是真心实意的恭维,但易素却半点高兴不起来。
程海吟有风闻过他们之间的事,虽然只是个大概,但也能猜出几分内情。为免对方尴尬,他也有意将话题往轻松的方向引导。不过他也奇怪,以许慎行的行事风格,他怎么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个地方。
但是将今天的行程串一串,往细了一想程海吟便知是怎么回事。他抿起嘴,嘴角微微上扬起。
事关男性尊严,任谁都无法免俗。
李辉煌在征得同意后将多多抱了过来,小家伙倒也挺安份地让她抱,不过一双眼睛却是不安份地盯着旁边的小小淑女。
他一边卖弄着天真笑容一边扭着屁股往淑女姐姐身上靠,“哎,吉吉……”他表现得这么热情,妙儿却无动于衷。她往旁挪了挪,用看小魔怪的目光扫了他一眼,“妈妈他流口水,不要让他过来。”
明明自己也是奶声奶气,但口吻却装得很严厉。
桌上大人都笑了出来。
多多看她脸色也知道她不高兴,但他一贯是霸道的,又听大人们说笑便以为对方这态度就和母亲平日里冷脸训他但转身又会抱着他哄是一样的。
他伸长胖爪子去摸那薄荷绿裙子的裙角,“噫,嘻嘻!哎,吉吉。”
妙儿更不高兴了,也有些着急:“不要摸我裙子,你,你都是口水!”
易素实在忍俊不禁,伸手要抱儿子回来。岂料多多一把挥开她的手,整个身体都往妙儿的方向倾去,一脸热情洋溢,“吉吉,啊姐……”多多块头大份量重,李辉煌一下还真控制不住。
眼看多多就要扑过去时,妙儿尖叫一声,顺手抓起手边的草莓慕司‘叭’地一声拍在多多笑眯眯的脸上。
“口水怪,走开!”
☆、63第六十二章
当沈太将那日的情景转述给格格时;格格笑得前仰后合。她打电话给易素,取笑她:“你儿子有本事,这么小年纪就知道现下男女比例失调,到处给你相儿媳妇了。”
易素握着话筒,望着坐在围栏里玩拼图的儿子,一时间竟然失语。
格格继续说:“可惜我那天没去;不然非好好看看他给你相的儿媳妇长什么样子。”她话锋一转,“你和道森的程海吟见过面了?”
易素低低应了一声。
格格挺不屑地‘啧’了一声;“那小白脸可不好打交道,手黑着呢。当年就是他一力促成易筑在香港上市;和那个男人是一丘之貉。道森在易筑也占有席位,如果你要有所动作,他们第一个就会做出反应来。”她顿了顿;说:“他们和那男人一样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德性,你未必应付得来。”
她嘴角勾起,有些自嘲地想自己早已黔驴技穷,哪还有能力应付?或许是听出她言语间的意兴阑珊,格格也再没就这个问题继续讨论下去。
多多周岁那天易素终于鼓起勇气带他去见廖启森。她回来这些日子一直深居简出,偶尔去易筑也是避人耳目。她还没有筑好强大的心防,能坦荡地面对与自己有关的人事过往。特别是廖启森,她不知该以什么样的身份以什么样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
但是出乎她意料的是廖启森待她仍然温和慈霭,甚至于在看到多多时他也没有流露出半点惊奇模样。 
多多打扮得非常帅气。
他外罩着一件藏青色的呢质大衣,里面则是淡紫色的衬衣,颈上松松地斜系着带波点纹的法式方巾,衬衣上的银色钉扣光滑锃亮。虽然他现在还是小萝卜状的胖腿,但也开始学做绅士装扮穿起了吊带裤。
廖启森毫不掩饰对多多的喜爱,“来来,快给舅公抱抱。”
大约是血缘相近带来亲切感,多多很顺从地伸出手。廖启森将他托在膝上,不住地叹道:“要是姐姐姐夫还在,看到他不知有多高兴。”
易素低下头,眼圈微红。
廖启森逗弄了他一会儿,问道:“大名叫什么?”
“正晖,易正晖。”
廖启森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点头,“好。好。”
菜很快便上来了。易素将随房的侍应生请出,亲自为舅舅布菜。廖启森近年来身体状况欠佳,在医生的建议下开始以素食为主。而这间莲花阁会所正是以环境清幽与精致素菜出名,这是她的体贴与细心之处。
廖启森偏爱陈年的花雕。琥珀色的酒液凝在白瓷酒盏里,盏底还有几丝切得细细的陈皮,“清明节的时候我在出差,隔了一天才去扫墓。看守人和我说有生面孔来过,我就知道是你。”
她羞赧地低头,“我不是有意隐瞒。”
“素素,我看你长大的。你是什么样的孩子舅舅心里清楚,就算是有事瞒着,也一定有理由。”廖启森抿了口酒,“舅舅虽然年纪大了,可眼不瞎,脑子也不糊涂。你舅妈、大姨小姨还有那些表弟妹们,他们是不知道你的难处,你也别怪他们。”
“不,我不怪任何人。以前是我不懂事,我……”
“素素,你很能干。”廖启森含笑看她,“你爸爸不止一次和我说,你的表现已经超过他的期待,让他惊喜。”
“可我没保住他的心血。”
“你爸爸要在,听到这话一定会笑你。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让你过得幸福快乐,而不是为了束缚你,给你戴上枷锁。素素,你总给自己太大的压力,背负太多的责任。”廖启森叹道:“那个时候看你那样拼那样累,我就在想我帮你是不是正确的?后来……出了那样的事,我已经后悔。”
“舅舅。”
“我确实看许家姐弟不顺。我还怀念着姐姐的时候,姐夫却已经娶了新人。而许慎行这个人我一直看不透,等我琢磨过来时他已经位居上风。虽然廖家那时要靠易氏吃饭,但舅舅还是要脸皮的。我有意让你对他们疏远些。”廖启森回想起来只是苦笑,“却没想到他已经对你存了私心。”
“我让你们失望。”
“你从未让我失望过。”廖启森放下酒盏,“我是后来才知道,姐姐当年发生的事故竟然和许家有关。因为消息来源不太可靠,我还特地去详查了一番。最后,我找许慎行确认。”
她身体一震。
“那天你爸爸的生意出了些麻烦,他和助手赶去处理。你妈妈听说现场情况混乱,怕你爸爸出事便连夜开车赶去。因为心急路况又差,就出了事故。那时你妈妈大着肚子,吓得手脚发颤。她太害怕了,于是连车也没下就直接开走。因为过度惊吓,她还入院保胎一个多月,这才生下了你。”廖启森的声音有些暗哑,“后期的事,都是你爸爸一手处理的。结果,你也是知道的。你妈妈一直以为自己撞的人只是受了伤,养养就好。但就是这样,她也留下心病,身体一天差过一天。后来走的时候她还和我说,她这是要还债了。因果因果,前世因后世果,避也避不过。”
“不抱立场的说,许家姐弟俩有恨你父母的理由。他们想报复,也是人之常情。但是他们的手段太卑劣,令人不齿。不过,这样报复方式对他们来说也是痛苦的。所以即使我不同情他们,却也无法苛责。这是两家的悲剧,错误的开始,错上加错的处理过程,一步一步造成了今天的结果。” 
她艰涩地说道:“这些我都知道。易家欠许家一条人命,我已经还了。再不相欠。”
廖启森先是愕然,尔后是长长地叹息,“你想得太简单。如果世间事都可以一来一往相互抵消,那怎么还会有情债?有些东西还不了,也还不起。就像他拿走了易氏,现在他用易筑来还,你接受了。可你接受后是否觉得满足?”
“我不满足。他做什么我也觉得不满足,我父母欠他的,可我不欠。”她咬紧下唇,许久后才松开,申辩道:“他有请求原谅的权利,我有选择原谅或不原谅的权利。”
廖启森定晴看她半晌,忽地笑出来。这个头发已花白大半的男人已过了知天命的年纪,虽然保养得宜但仍可见脸上风霜痕迹。他那一双眼看尽世间混浊与势利,亦阅遍百味人生。
廖启森或许不是个睿智的人,但他已经能精准地审度人性矛盾,“素素,你要学着给自己留些余地。不要强迫自己去想‘这个人是不是值得原谅’或是‘我应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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