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遥远的你》第27章


走到住院楼前,停下脚步,不自觉伸手摸摸脸,湿漉漉一片。
从什么时候开始哭的?
黎糯也不清楚,约莫看了那条oa之后,就失控地跑出了教办,失控地哭了起来。
再仔细一瞧,原本要交的十份病史还手里握着,被她东抹西抹,蓝黑色的笔迹洇开不少,一团糟。
这样的状态没法回病房面对妈妈,于是她转身,去了住院楼边的小花园。
所有都说她开朗,其实她只是怕冷场。所有都说她乐观,只有她知道自己是只鸵鸟,不愿面对悲伤,遂编织个美好的笼子让自己住进去。
就像现,她只能主观地相信岳芪洋没事。
嗯,一定没事,默念一百遍没事就真的没事了。
可是念了五十遍,还是住了口。
她胡乱地从包里掏出手机,对着键盘一阵狂按。
“关于为妈求情没睬那件事,其实想说既然讲了对不起,那就原谅了。”
摇头,删除。
“云南还好么?一去已近两个月……”
又删除。
“岳芪洋欠了多少知不知道!不许死!”
再删除。
删到最后,明明文字已清空,手指还不受控制地按着那个键。
放弃了。
把手机扔到一边,仰躺木质长椅上茫然望天。
她真的恨他,自己苦苦求情未果的时候,她有过冲上去掐死他的念头。所以果断的离婚,果断的再见。
可喜欢真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情感,她嗤之以鼻多少年的又爱又恨居然真的能够共存,而且就自己的身上。
如此平凡的她,头一回喜欢,竟然上演了场矛盾的戏剧和戏剧的矛盾,呵呵,逼精分。
黎糯重又拾起手机,翻到那张照片。
似乎每看一次,心里的怨恨就不小心打了个折,打啊打啊,打到听说他出了事,便赔本清了仓。
她想了想,还是发了条短信至他的号码。
“活着死了?活着就吱一声。”
回病房时,妈妈翻看一本笔记。
“妈,看什么啊?”黎糯突然蹿到床边。
妈妈吓了一跳,横了她一眼,将笔记塞回枕头下方,道:“没什么。”
她不依,探手去摸,被妈妈挡了回来。
“什么东西啊?神神秘秘的。”
“一些当年跟爸的情书之类的。”妈妈侧过头去,不再看她,说:“要看可以,不过得等死了。”
黎糯干干一笑,打住了这个话题。
她们母女之间,仿佛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妈妈掌管着全部,女儿只会一让再让。
“妈。”她说,“其实跟岳芪洋从来没住一起过。”
“哦。”妈妈仍旧侧着头,不看她。
黎糯有些讶异,“不惊讶?”
“不惊讶。不是一直这样的吗,看着身边不少男性朋友,但他们都不把当女看,一个都不会喜欢上。”妈妈说。
她愣了好半天,才讪讪笑,说:“妈,吊了几天乐凡命倒是又骂的动了。”
“不是爸,尽说些文绉绉空洞的话,什么嫁个喜欢的就好了。再怎么喜欢也是有期限的,只有钱才是永恒的,所以要让嫁得好,然后再去喜欢对方不就行了。”
“嗯。”她轻声说,“这回果然又按铺的路走了。”
“嗯?”妈妈终于回头瞥了她一眼。
“喜欢上岳芪洋了。”黎糯坦白。
换了妈妈呆愣,然后问她:“那他呢?”
“至少不讨厌吧。”
“好,死能瞑目。”说完,又侧过头去。
“死了以后,们好好过。没有这个累赘,们应该会轻松一些。”妈妈的声音有些颤抖。许是说多了话,气力用尽,艰难地咳了两下。
黎糯忙拿纸巾替妈妈擦擦,心中苦笑。
一定好好过,如果他们还有以后的话。
病房八点开始发放躺椅。黎糯用十元押金换了个老旧的临时床铺,熟练的放下,洗洗刷刷准备睡觉。
身边的妈妈断断续续又说了她一通后,药物作用下睡去。
而她睡不着,捏着手机,一秒都没松开过。
这间病房是三间,床与床之间的空地不大,也只有黎糯这样的小女生才能安心躺进去,别的家属尤其是男性家属,都横七竖八地占据着其它公用地方。
她睁着眼睛,把黑暗中所能看清和听清的东西都数了个遍。
例如床栏中镶着的杆子。活着,死了,活着,死了……
再如护士姐姐半夜寻房的脚步。死了,活着,死了,活着……
数着数着,困意渐渐袭来。
手机却毫无预兆地震动了两下。
她差点从躺椅上蹦起来,抖着手点开来信,然后捂着肚子冲进厕所,关门狂笑。
那上面只有一个字。
“吱。”
☆、中卷……4
不由自主地按下通话键;接通了;“嘟”声响了两下。
被她自己挂断。
黎糯没经历过地质灾害;只电视里依稀见到过山体滑坡的影像。隔开半个中国的距离;那头想必还是一派忙乱的景象。如果不幸有员受伤的话,他一定会坚守第一线。
过了几分钟;短信进来;来自岳芪洋。
“放心,五官端正,四肢健全。”
她噗嗤笑出声,赶走了所有的紧张和担忧。
“没担心……”
发完顿时发觉;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
病房的公用厕所里寻出一只防滑凳;轻轻坐于其上,就着头顶昏暗的灯光和门外此起彼伏的鼾声;她托着腮帮,傻傻的,又静静的,等他的回信。
又过了半晌,震动响起。
他说:“知道。”
三个字,仿佛把她带回了很久很久以前。
黎糯记忆中,那年的冬天特别长,太阳懒得现身,雨季贯延了好几个月。
爸爸出事的那天,离她四岁的生日差十整天。
年末总是繁忙的,交流汇报、年会、会议、总结,无休无止。她爸爸这天从浙江回沪,第二天一早又得出发去另一个城市。
爸爸电话里提议说,不如把囡囡的生日先提前庆祝掉吧。
于是妈妈给她挑了个雪白的生日蛋糕,烧了大排骨面,点上四支蜡烛,等待爸爸回家。
过了他们预估的时间,左等右等还不来,妈妈说要不她们先吃吧。不想话音未落,家中铁门突然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小黎糯被吓得钻到桌子底下。妈妈推门,门外全无影。
就这时,家中座机铃声狂作。
电话那头的背景声很吵闹,吵到躲桌子底下的她都听到了大概。
那头有个男声嚷:“这里是黎庆余家吗?是黎庆余的家属吗?现他出了事,已经送往xx医院急诊,病情况非常不好,请们家属快点过来……”
当妈妈抱着她冲到医院的时候,扒开群,看到的不止有盖着白布的爸爸,而是一字排开的、盖着白布的三具尸体。
第二天,报纸上就出了新闻:昨晚六时左右,浙江至上海国道发生了一起严重交通事故,一辆轿车与集装箱货车相撞,除司机幸存外,车上的三名乘客送往医院后死亡。经确认,三名死者的身份皆为c大遗传学专业教师,其中两名为教授,一名为讲师。
两名教授指的是岳芪洋父母,那名讲师是黎糯的爸爸。
后来她回想起来,当时急诊抢救室赶到的群中,肯定包括了岳老、岳归洋的父母和岳苓洋的父母,可她只记得岳芪洋。
不仅因为同为孩子她本能地关注他,还因为他们同时躲一幕帘子后方,对着帘子前面抱头痛哭的亲们瑟瑟发抖。
这是继城隍庙之后黎糯生的第二个记忆,而第三个记忆,还是关于他。
他们亲的大殓仪式由校方出面办理,由于事发时属于出差时间,算作因公殉职,又碍于岳家的因素,大殓办得异常隆重。
那天龙华殡仪馆最大的告别厅,挤满了前来送别的家、亲属、同事、朋友和学生,甚至还有媒体也来凑一脚。
媒体的目光永远聚焦特别的地方,比如孤老、遗孀和可怜的孩子。
黎糯还小,不懂事,套着黑色的棉袄,亦步亦趋跟妈妈后头。妈妈鞠躬她亦鞠躬,妈妈抹泪她亦抹泪。
她只是寻找了一下掉地上的手绢,再一转身,妈妈不见了。抬头,只看到两名陌生的叔叔向她走来。
“小朋友,能告诉叔叔叫什么名字吗?”其中一位问道。
“黎,黎糯。”她怯怯地答。
那名叔叔对旁边一位点点头,轻声说了句:“很好,死者女儿。”
然后又弯下腰问她:“爸爸死了不难过吗?”
“什么叫难过?”她不懂。
“难过就是,再也见不到爸爸……”
“乱讲,爸爸不是睡那里嘛。”黎糯小手一?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