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篮]彼方公园》第41章

此刻传来一阵敲门声，听得出门外面是黑子在问，需要帮忙吗？
回答是没有迟疑的拒绝。赤司盯住那虚掩的门缝，走过去用力关紧，已经不是第一次抱有‘还好是他发现她’的庆幸，以及‘不愿给谁看到’的私心，靠在门后的男生有一张固执又孩子气的脸。
目不转睛的看她系着围兜的背影，渐渐迷失在柔和的灯光中，丢了魂。
“赤司君？能站过去一点吗？”夕纪端着平底锅要把蛋皮弄到碗里，厨房比起家里的感觉小很多，某人明显占了她的空间。
听到女生的话，躲闪的视线回溯过来，他迅速扭头，手没留神就把一瓶黑椒瓶子打翻了。变得笨拙的动作和迟滞的道歉，赤司皱眉，这不太像他平时谨慎的作风，居然犯这种低级错误。
尽管夕纪也忙不开，依然耐心帮忙把黑椒粉弄干净，她被呛得连打几个喷嚏，两只眼里都蒙着一层水雾，还在拼命揉眼时被一张白色面纸遮住视线，那片白色后的声音还是熟悉的冷静。
“没有想到给你带来麻烦了。其实只是想帮忙，也想学习怎么弄。虽然桃井说这是她的工作，但我作为队长，他们的饮食健康问题都是需要关注的。”
是个相当负责的队长，听起来又像是认真想学做饭的乖学生。夕纪接住纸巾擦鼻子，露出一对眼睛如水晶般通透，默许了这位帮手。此刻她正蹲在地上，围兜的背带松垮垮的一边掉下来，赤司随手帮她把那一边背带扶上去，眼角注意到女生从刘海两侧掉下来弧度弯弯的碎发，温婉的气息给人感觉很舒服……还有……？他想到黄濑那句夕纪妈妈，有那麽一瞬间也笑了。
时间随着食物的香味在发酵，厨房里简简单单的切菜声，笃笃笃……在案板上一排青椒红椒颜色很鲜艳，发亮的器皿弧面上映出的两人，她系着围兜，头发束起成马尾，而他有些笨拙与生疏的小心翼翼。
“是这样？”
“嗯。”
“这个怎么洗？”
“再多冲几次。”
她说把这个碗洗一下，把勺递过来，他全都照做。泡在洗洁精泡沫里的手，干净整洁的球衣上黑色帝光字迹，品学兼优的少年态度很认真。如果被家里的管家奶奶，或者被父亲大人看到他洗碗的画面，一定都是吓得不轻的表情，想到这些，这位一直很听话的赤司少爷嘴边竟有促狭的笑意。
而事实上这位金贵少爷真是第一次进厨房，做这些家务活有点力不从心，光是拿盘子冲洗的方式就被夕纪友善的纠正过好几次，打鸡蛋时把蛋壳弄到碗里时，背对着夕纪偷偷的挑出来，被发现后也会心虚的抿紧嘴巴不说话，只好用切辣椒来弥补打鸡蛋的失误，结果……
真是太糟糕了……赤司嘶了嘶牙，被辣椒辣到眼而冒出泪水，皱眉闭上眼半天不动的样子他想他现在一定像个傻瓜一样。听到夕纪说手也要冲一冲，不然手也会疼。他只好把手伸过去，就算不好意思的脸红也是无奈的请求，“麻烦你了……”
面对这位热心的帮手，夕纪想说赤司队长这种事情还是她来负责吧，但刚才的诚恳态度不忍心让人拒绝，于是拎着他那双漂亮的手，往水龙头底下冲了冲，然后拿着面纸顺着男生修长的指尖帮他擦干净，而他闭着眼，格外清晰的感受到来自指腹的触感，像很缓很缓的风吹过心间，不觉时间也许停下来，绵软如云停在天边，不动了也不走，风停了。
忽然，女生的马尾辫悄然垂落，发梢蹭到了的他手臂上，蹭一下，又蹭几下，有些痒，像被毛茸茸的猫咪蹭到了。
混合着清晰的呼吸声，心脏跳动的声音越来越响，赤司猛地睁开眼，把手一下缩回去，“……不用了……谢谢……够了……”语无伦次的他别过脸，抬起一只手臂按在发烫的脸颊上，真是要死了……
没发现某人犯窘的夕纪好心解释她一个人也是忙得过来。“这里油烟味很大，要是有些勉强的话，还是去外面等着吧。”她的确很忙，根本顾不上给这位帮倒忙的队长来收拾烂摊子。
被女生这样委婉的拒绝，赤司有些微恼的坐在一边椅子上不作声，双手趴在椅背上，头发垂着，整张脸都埋下去，看上去似乎是沉思又像无聊的要睡着，总之夕纪是没法分出一点目光去搭理这位‘从来都是万能聪明却被烹饪打败的’奇迹队长。
这位队长静静看她忙碌的样子，仔细思索认识的这几个月，关于这位少女，此前也许匪夷所思，而现在……满脑子里都是她。而他从未有像今天这样的挫败感，原来什么都会的自己也会在某一刻变得什么也不会——逊死了。
的确没有某人的插手后，夕纪忙得井井有条，无形之中表明他在这里有点多余。就在他意识到这点想离开时，夕纪对他说，如果觉得无聊的话，过来试试咸淡如何，“赤司君？”
试着顾及他人的感受，不让朋友抱有寂寞或者被忽视的失落感。这样的事情，也是认识了认定的朋友以后才意识到的。也许只是想起明美在她睡着后无聊的样子。她说，试吃是非常重要的一个环节，赤司君的工作也很重要呢。
你……温柔得有点过份了。赤司无力的撑起额前的头发，转过脸蹙眉狠狠咬着下唇，叫人受不了……最后一头栽倒下去，手在头发里抓来抓去，抓来抓去……
“怎么了，赤司君？”
“嗯……没事。”
拿起勺子舀一勺，细细咀嚼，一口一口吃着她做的炒饭，平静的温暖伴随食物馥郁香味由内而外的侵袭进他的身体里，从头发到脚趾头的包裹着……
很短的一瞬间，赤司恍然发现，所谓最平凡却真实的幸福感……她在做饭，他在旁静静欣赏。在生活进行的节奏里，这一刻诗意的幻想，想把这一张值得珍藏的画面复制到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以后，一直重复不断的在他生命里上演。
……可以吗？
……可以做到吗？
……可以和她一直这样下去吗？
都是什么奇怪的想法。察觉到会这样想的自己有些不正常，赤司失神的垂下眼，十六岁的年纪除了最爱的篮球，还有什么称之为特别想要特别期待的……他拿起一块饭团含嘴里，低头专注切菜的她忽然歪过头笑一笑，说偷吃不大好呐。他一时又恍惚，又半清醒，近乎到痴迷一种他读不懂却无比喜欢的感觉……
这份感觉无法形容，在球场上看过形形色…色的眼泪，学会了勇敢，学会了简单的梦，也看到了胜利的诱惑力……在感受汗水温度与喘息中，他听到那些喧嚣呐喊，进球的咆哮，全都在她就在自己身边一瞬间骤然消失，满脑子只有她一个人，世界归于平和与宁静，就像此刻吃着她做的饭。
“味道怎么样，可以拿过去给大家吃吗？”注意到男生一脸凝重的深思，夕纪担心是不是弄砸了。赤司很快就换上笑容，对她点头赞许，“很好吃，谢谢你为大家做饭。”
“浅井会做好吃的东西，是跟母亲学的吗？”这份好奇自然就问出口，但瞬间捕捉到女生略警觉的微妙反应，赤司没有继续问下去。
两人兀自沉默，厨房安静，只有女生很轻的声音，“她在很久前就不在了。”
赤司错愕的睁大瞳孔，视线里的少女像被命运的藤蔓缠住绕进心里，他感到胸口突然一阵揪紧，也曾寂寞的等待谁的爱，这份感受是如此似曾相识的品尝着。然而过分熟悉而不知如何开口，就那样不自然的不能说话。　
这份沉默于她而言也是熟悉的，从未抱有谁可以理解，甚至是安慰的念头。夕纪打开水龙头冲洗着器皿，在哗啦啦的水声里，她的声音显得格外平缓。
“即使她很早就走了，我想她在另一个世界里看着我，我一直这么想。”
夕纪就这样说出了口。
无须矫情的修饰秘密，岁月的力量让心变得坚强与安宁。可以安心放置那些无法言说的孤寂，妥善保管那些受过的委屈，时光太久也渐渐温柔。温柔的接受了这份事实，真诚的对待遇见的每一个人。夕纪想，她的母亲是这样希望的。
述说自己的秘密就像在自言自语，意识到‘是否说得有点多时’不经意抬起头，看到男生的目光很柔软的，如此刻暖暖的光包围着她，默默倾听她的世界……
他就站在她的面前，掏出手帕，擦擦她额头上的汗，赤司说他也是这样想的。而且……“我想，将来会有一个人代替她，把你照顾得很好。”
“有一个人？”夕纪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一双纯净的眼里，墙角隐秘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