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落在深海》第33章


秦寂站在她身旁,忽然朝远处群山喊了一声:“今天天气真是适合欺负人啊——”他夸张地伸了一个懒腰,活动活动筋骨,回头看鹿晓,“天气那么好,我们走一走不寻常路?”
“……”
他是故意的。
鹿晓森森看着秦寂的西装西裤,不敢相信他竟然还想抄野道。
可是他是秦寂,秦寂在远处转了个弯儿,拨开层层枯黄的灌木,猴子一样地钻了进去。
鹿晓:……
这个神经病啊啊啊!!
鹿晓刚刚喘过气来,只好勉强跟上他的步伐,狼狈地钻进灌木丛里。
这种奇怪的事情,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做了,她一边踩着乱石一边尽可能地抓住周围的树枝不让自己摔下去,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为什么今时今日还要跟着年过而立的秦寂做这种愚蠢的事情???

秦寂就在前面,整洁的西装西裤,价格不菲的皮鞋。
半小时后,这些东西都变成了泡影。
鹿晓比他好一点,毕竟她可以沿着他已经开发完毕的小间隙往上爬,她的问题是心被粗糙的树枝磨破了皮,热辣辣的疼,半路还扭伤了脚,她憋着没出声。
当层层灌木到尽头,通往山顶的小道重新出现在她面前时,鹿晓简直激动得想要哭出来。
阳光照射下来,她感觉脸上有点痒,摸了摸发现自己真的哭了。
秦寂回过头时,看见的就是她傻瓜一样站在路边掉眼泪的模样。他从来不是体贴的那一挂,所以他看见她哭,只是站在原地眯起着眼睛笑了。
“哭什么?”秦寂问。
鹿晓伸出袖子擦眼泪,张了张口,才发现喉咙有点哑:“累。”
“只是累?”
“疼,脚腕也疼,口渴,喘不过气。”
“只是这些?”
“还有生气。”鹿晓咬牙。
她累得已经两眼发黑,晕晕沉沉间好像看见了昨夜的烟花又在眼前炸裂。尴尬被疲惫消耗殆尽,剩下的就是无名的火气,再也抑制不住,于是她摔了矿泉水瓶,豁了出去:“我压根就没有准备好跟你表白,你就自己撕了窗户纸……撕了就算了,你还给我发好人卡……你发完好人卡,你还故意整我……”
秦寂的可恶,可恶在他从来不给对留下半点余地,要杀就是片甲不留。
哪怕对想要当一只息事宁人的乌龟,他都不给丁点会。
鹿晓就是那只乌龟,被秦寂捧上了山巅,然后丢到地上,壳子碎得四分五裂,秦寂这个罪魁祸首还在问她“哭什么”。
“我本来就是个混球,你又不是不知道。”秦寂笑起来,眼里有如释重负的温度,“不过我觉得明明没那方面感情,却还装深情的某人更混球。”
“……我没有。”
“那我答应跟你交往,你愿意吗?”
“……啊?”
“啊什么啊,装什么孙子。”秦寂挑了挑眉。
鹿晓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呆呆看着秦寂。
秦寂的表情很认真,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他竟然就这样轻轻松松地把这话说出了口。
而她,不知道怎么回答。
这些年来一直在期许的事情终于有了实质性发展,不论如何应该高兴才是。可是身体里好像除了慌乱什么都没有,没有想象烟花绽放的激越心跳,也没有苦尽甘来想要亲近的喜极而泣,只是慌乱,和随之即来的无措和茫然。
短短的几秒钟对峙。
鹿晓发现自己一点都不喜欢这种被强势的灵魂碾压的感觉,她所期许的灵魂伴侣,他应该是更加温柔的存在,就像江淮五月的空气,被风吹过的树叶,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强势得仿佛要把她的灵魂碾碎,那么的恣意而又狂妄。
可是秦寂就是这样的人,他从来没有变过。
是她一直忽略了很多东西。
“……对不起。”鹿晓感到脱力。
秦寂缓缓笑起来:“所以,你看,你也不愿意,对不对?”
鹿晓低下头。
“你的脚刚才崴了吧?”秦寂向她伸出,“我背你吧,像哥哥背妹妹那样。”

距离山门大约还有五六十米,青石板绵长绵长,通往前方。
鹿晓趴在秦寂的肩膀上,感觉自己心理压着的石头已经消失得看不见。于是,理智回到身体里,她戳秦寂的肩膀:“我刚才如果答应了怎么办?”
秦寂的脚步微停,又悠悠走起来:“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坚决拒绝,不行就挥刀自宫。”
鹿晓在秦寂的肩头翻白眼,再戳:“我不想去协科,你重新选运营,可以吗?”
秦寂道:“可以,只要你不是闹别扭。”
鹿晓再再戳:“我想留在sgc,完成曦光计划,不想重新找工作。”
秦寂道:“可以,如果你已经找到了自己想要做的事,那就去做吧。”
鹿晓再再再戳:“那你能不能让协科hr发个邮件给郁教授,就说名单是统计错误,其实我根本没投过简历啊。”
秦寂:“……”
“可不可以?”
“我现在就把你这个吃里扒外得寸进尺的混蛋扔下山去,可不可以?”
“…………”

山上的古刹仍笼在薄雾,空气微潮,袅袅香火在空缓缓蒸腾。
秦寂点了一炷香,在香炉前俯首闭眼。
他明明西装凌乱,满头大汗,明明是一副浪荡子的样子,可是低头跪礼时却安静而又虔诚。
阳光冲破薄雾,照射在秦寂身上,把他额角鬓间的汗珠照得晶晶亮。
这画面其实有些诡异。
鹿晓一直很难相信秦寂是一个虔诚的佛教信徒,他好像从十几岁起,就莫名其妙地随了秦老爷子,成了一个虔诚的佛教信徒。
每次看他一丝不苟地完成每一步仪式,她都不禁好奇,秦寂他这样一个人跪在大佛面前,究竟是心有所归,还是心有所求呢?
“你来。”
秦寂已经礼跪完毕,又新点了一份香火,塞到鹿晓里。
鹿晓顺接过,笑问:“要闭眼许愿吗?”
秦寂难得认真,道:“感恩生命延续,祈福来年健康,愿心上人能久居喜乐安康。”
鹿晓听得发愣,讪讪道:“……你这样我很不习惯。”
秦寂:“滚蛋。”
鹿晓抱着香去祈福,她不像秦寂那样会在香炉前叩拜那么久,比起香炉她更喜欢往广场的许愿池里投硬币。
这座古刹的许愿池很别致,是一个大缸,缸里头放着块石头,石头上分别刻着“福禄寿”字。人从水上把硬币扔下去,硬币在浮力下晃晃悠悠,极难正好落在福禄寿石上。
鹿晓没有硬币,拿了一张一百的问缸边的管理员兑零钱:“二十块。”
管理员道:“供奉不找零,姑娘你有二十的就给我二十吧,否则我也只能给你二十个硬币。”
鹿晓翻来找去没有零钱,于是道:“那给我一百个硬币。”
管理员脸色复杂,好久才拾掇了一个袋子交给鹿晓。鹿晓于是提着一百个叮当响的硬币,开始往缸里投硬币。
第一枚硬币投了“寿”,她就许愿:愿秦家爷爷能够长寿健康;
第九枚硬币投了“禄”,她就许愿:愿曦光计划顺利,秦寂赚锅满瓢满,孩子们能够改善病情;
之后一直到十枚,“福”字始终达不到。
鹿晓干脆最后十枚齐刷刷投下水。硬币们在水里飘荡得像无数只河蚌飞舞,她也不管是否投了,扶着缸沿许愿:菩萨保佑,郁清岭可别再闹别扭了!
那样一个纯粹的人不应该因为一个欺骗而被伤害。

一百枚硬币,耗时太久。
秦寂在边上望着鹿晓专注投掷,久候无果,干脆掏出了拨了个让他很厌弃的电话号码。
“商锦梨。”秦寂皱眉,“你去跟sgc方沟通,把鹿晓的名字从运营名单里抹了,找个人代替她。”
商锦梨在电话里笑:“怎么,你们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终于梳理清楚了?”
“不关你的事。”秦寂冷道。
商锦梨:“你不说我也知道,刚才鹿晓偷偷发过我短信,告知我过程了。”
秦寂:“……看不出来,你是这么无聊的人。”
商锦梨虚伪地娇笑:“八卦是女人的天性。”她话锋一转,笑道,“不过我很好奇,你竟然说想要跟她交往,万一鹿晓答应了你该怎么办?”
秦寂淡道:“我并不合适她。”
电话里商锦梨的声音悠哉悠哉:“秦寂,我发现你真是挺有的,到底该说难得理智情深,还是天性凉薄?鹿晓摊上你这种肉食动物真是倒霉,真是谢天谢地,她对你的兴并没有那么多。”
“劳你上心。”秦寂挂断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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