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这星球没有花》第14章


画未问:“叫人把我捆起来扔在旧教室的人,是不是你?”
“是我。”她仍有得意之色。
“你是不是以为没什么?梁阮阮,你这是绑架拘禁,你在犯罪!我可以马上报警!”
梁阮阮惊了一跳:“有这么严重吗?我又没喊她们打你!也没打算关你一辈子!”
画未狠狠地瞪着她,梁阮阮心虚了:“今天早上她们去了旧教室,本来就是去把你放了,可你早不见了……”
画未打断她:“最后一次,梁阮阮,这是最后一次!”
梁阮阮恼羞成怒,大叫:“魏泽川绝不会再和你有牵扯!”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扭过头来看她们,梁阮阮摔门而出。
画未摆摆手:“我没事。”
她耳边反复响起梁阮阮那句“他说他不会再和你有牵扯!”他真的这么说吗?他真的要放弃吗?受伤害的人是她,她都不愿放弃啊!
看来,他真的早已忘记他们的约定。看来,他的感受和心意没有她那样深,那样浓,那样无惧无畏。
她身体里那个好想坚定爱的变形金刚飞走了,只剩下好想哭的脆弱小女孩。
画未竟然收到魏一聪的信。
他说他第一眼看到她,就像看到花开一般心生欢喜;他说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女生让他有这样的心情;他说他是不善表达的人,但他会用行动证明他有多么庆幸能遇见她;他还说……
一定是魏泽川跟他说了什么,鼓舞了他,怂恿了他。可他明知自己心有好感的人是他的哥哥,他还这样做,他还有没有兄弟道义?这不是趁虚而入吗?
画未对他的感激与好感,顿时因这封信而减少了一大半。
她给魏一聪回了信,就一句话:“我只当你什么也没说过。”
像往常一样,在校园里的很多地方,画未还能瞥到魏泽川的身影。但她瞥到了就转过身去,她不会再像往常一样,与他遥遥相望,默默回应。她不会再对着他的山谷大声呼喊,她知道,无论她如何用心用力,她也听不到他的应答,她能听到的,只有呼啸而过的风声和自己的回声。
夏日中午,教室很热,风扇呼呼作响,窗外蝉鸣此起彼伏。画未正在做物理题,门卫在教室门口喊:“姜画未,你妈找你。”
这时候,冯小娥来找她做什么?老爸出事了?她想想都怕,出了教学楼就一路狂奔。
冯小娥穿着黄色的连衣裙、紫色的高跟鞋,撑了一把太阳伞。她神情焦急,满脸细汗,妆都花了。
“妈,咋了?”画未问。
“没咋,你有钱吗?”冯小娥说。
“钱?我有生活费啊,你到底咋了?”
冯小娥面色羞愧:“你有多少啊?反正马上就放假了,你都借给我,唉,我这段时间手气太背,输惨了……”
“那就不要再打了嘛!”画未又急又气。
“我是不打了啊,可还欠了别人的钱,那个人也真不是东西,这种时候来逼我,说我再不还就要……唉,反正是必须马上还,不还不行!我本来是想让你爸拿他的私房钱,可他死活不肯……”
“那你欠了多少?”
“这个你不管!你有多少?都给我!”
画未跑回宿舍拿了银行卡给冯小娥,里面有一千四百块钱,是她绘画比赛的奖金和平时从生活费里节省下来的。看着冯小娥对她讨好地笑,有点贱贱的样子,她既气愤,又心酸。
在食堂里,于采薇问她:“听说下午你妈来找了你,是不是家里有什么急事?”
冯小娥不在乎大家的指指点点,可画未觉得那些都是丢脸的事。她从未对任何人提起、倾诉,或是寻求安慰。
但她不怕在于采薇面前丢脸,就说了。
于采薇吃着饭,谨慎地说:“上帝在分配婴儿给父母的时候,都是随机的,所以我们拥有什么样的父母,也是随机的。我们不必为此自傲或是自卑,只要珍惜这场生命就好了。”
这道理画未也懂。事实上无论多么精准的道理,在生活残酷凛冽的真实现状面前,也做不了救命稻草。但她很欣慰,终于有一个朋友,能让自己在她面前放下所有顾忌,坦然面对生命中的真实难堪。
画未的暑假里,冯小娥依然流连于牌桌之间,看来她手气不错,还了画未的钱,给姜爸菜钱时出手大方,每天都喜形于色。姜爸依然平静地料理家务。他激动时的唯一一句话是:“我的私房钱不能动,除非你把我杀了,那是我留给画未读大学的。”
画未白天背书做作业,晚上在灯光下画画。
于采薇参加了暑期提高班,有一位老师是知名插画家,因此学费也很惊人。
画未不能参加,于采薇就记笔记带给画未,还把画未的作品混在自己的作业里,带去请老师点评。她说:“画未,我不会丢下你的!我能走多远,就带着你走多远!而且,和你一起走,我也更有动力呢。”
一路走来,画未也得到过很多鼓励与支持,可没有一个人像于采薇这样,将她的梦想与自己的梦想捆绑在一起,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带着她一起前进。
八月高温,干旱,滴雨未落,长江水位急退。画未和所有人一样,渴盼着下雨。陆昊天和表兄妹被家人送到一个气候宜人的风景区避暑去了。他本来不想去,他想和画未一起等久旱之后的大雨,可他终究还是选择了听妈妈的话做个好孩子。
黄昏,画未接到于采薇的电话。她说提高班要结束了,她要充分利用资源,让画未再挑几幅作品来,她拿去求鉴定。画未才想起有一幅她花了很大力气的画留在了宿舍的书桌里,就马上坐公交车去学校拿。
校园里落叶满地,没什么人。她跑到宿舍拿了画,一群男生正从女生公寓门前走过。他们裸着上身,穿着球裤,抱着足球,神情亢奋,高声说笑。
“真痛快!我早就看不惯魏泽川了!”
“这回他彻底洗白了,哈哈!”
“就是!九月份的比赛也输定了!”
他们看到了画未,有个人不怀好意地说:“哟,这不就是那小子的妞吗?”
“这下惨了,孟姜女要哭倒长城了。”
“哈哈!”
男生们走了。
画未像被一群蚂蚁叮咬了一样难受。她的双脚不由自主地朝球场的方向走去,走了一段她又折回来,走几步又折回去,她折回来折回去,反复几次,汗水都流下来了。突然她拔腿就往球场跑。
她脑海里是魏泽川踢球的样子:碧绿草地,高远天空,蓝色球衣,魏泽川踢着球恣肆奔跑,意气风发,那么骄傲。
足球场空荡荡的,杂草茂密疯长,有几支蒿草窜得老高,开出了灰白的绒花。落日的余晖橙红透亮,远远地映在杂草后面。魏泽川坐在杂草中央,斜对着她。
画未停下,她犹豫了一下正想转身跑掉。
魏泽川却忽然挪动了身体,面对着她。她看不清他的神情,然而她能感受到他的目光,那是一种召唤、一种祈求。
她满心的倔强、防御、懊恼,全都土崩瓦解。她迎着他的目光向他走过去。
他眼角瘀青,嘴角有血渍,他的手臂破了皮,右脚的脚踝肿得老高。他朝画未咧嘴一笑:“真的是你?我不是看花眼了吧?你不是兔子变的吧?”
“我回宿舍拿点东西,就顺便走走,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踢球踢的。”他淡淡答。
画未不信。她看到他身下的草地上也有一片血渍。她问:“怎么流了这么多血?你一个人踢球,怎么可能成这样?”
魏泽川依然笑:“哦,之前是好几个人一起踢。但他们不喜欢我,所以就把我当球踢了,我崴了脚,成了残疾,躲也躲不过,也踢不过他们。”
一定就是刚才那几个男生打的。他明明受伤流血,表情和语气里却满不在乎。
画未的心痛却掩饰不住,这茫茫天空下,本来也只有她和他,她何必掩饰?她说:“要不要紧?我扶你去对面诊所。”
他抬头望她:“这算什么,我小时候被揍得更惨呢,不也活得好好的吗?你好不容易来了,坐坐再回去嘛!”
画未坐在他身边。微风吹起,她闻见他身上的汗水气息。她望向远方,夕阳正一点点落下去,她眼睛潮湿。
他开始说话。
他说:“我有一个人生经历很传奇的老爸。我很崇拜他。我不自觉地学他。爱出头,爱交朋结友,好打抱不平,当然免不了经常打架。但他最恨我打架,每次他知道我打架了,就会把我揍得很惨。我喜欢踢球,他却希望我斯斯文文地读书,将来考个公务员什么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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