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这星球没有花》第45章


“过日子本来就需要相互依靠!我本有安稳的工作,可你毁了我!我回老家开绘画班,可是不景气,除了房租仅够生活,我没钱买房,没钱养父母。我父母都是老实人,他们为了供我读书吃尽了苦头,现在他们老了,该我回报他们了,可他们连房子都没有,我能怎么办?我又去学校应聘,可人家一看我的名字就拒绝了我,说我没有师德!我帮你画像之后,我就成了猥琐的老师!这个污点我一辈子都没法洗净!它毁了我一生!一生!”季明朗几乎在吼。
“可是我爱你!我那么爱你!”
“你再爱我,能给我的,也只是爱情!你无法补偿我失去的人生!”
“你在恨我?你在恨我是不是?”
季明朗没有回答,她又说:“我现在只想问你一句……”
他抢过来:“喜欢过,爱过。我被你感染,被你感动,我喜欢你的热情可爱,那件事发生后我毫不犹豫地想到报警,我要保护你,被开除我也没有怨你!只是我没料到,那件事会严重到毁了我。我以为我可以战胜生活,结果我还是输了……”
“不是,我是想问,如果是画未,今天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画未的心悬在空中,怎么会提到她?跟她有什么关系?但直觉告诉她,有关系。她好希望季明朗说,是谁没有关系。
可她听到季明朗说:“你无理取闹。”
“你依然喜欢她,被我说中了。你恼羞成怒了吧?”于采薇说,“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在你房间里看到你的画,只有喜欢她,你才能画出那么美的她。可她早就有了喜欢的人。”
季明朗没有作声。
于采薇又说:“季明朗,实话告诉你,那天晚上,我让你帮我画像,也是为了让你对她死心,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想你给她造成困扰!所以,我并没有你认为的那么喜欢你!”
是这样吗?于采薇从来没提过。季明朗对她的异样,她不是没觉察,但她想着“这根本不可能”而未往心里去。如果他明确表示,或者有所行动,她一定会有困扰,她的困扰已经够多,她已无力应付了。
原来,于采薇对这份友情的付出,远比她了解的多。
可是,自己对友情付出了什么?她后悔去美术班当模特,如果她不去,季明朗就不会喜欢她,那份喜欢就不会变成一根扎在于采薇心头的刺;而她的一个不小心,竟要摧毁于采薇的前程。
病房里又传来于采薇的声音:“季明朗,如果是我毁了你,那我也得到了报应,我的右手废了,一辈子都不能再画画了……”
听到这一句,画未再也控制不住,她一口咬住自己的手腕,狠狠用力,毫不留情。鲜血渗出,剧痛向她袭来,她心头的内疚痛苦被轻微麻痹,她反而好受了一些。
“你这是在做什么?!”程致远在她身后惊呼,他拽住她的手臂,将她拉到走廊的长椅上坐下。花生汤还在她的手里,但已经溢出来,弄脏了她的裙子。她的嘴唇上也沾着血渍,她脸色苍白,默默垂泪。
“怎么回事?”他关切地问她。
“我恨自己,我伤害了自己最好的朋友,我没法原谅自己……”
“你这样也无济于事,对她没有一点帮助。”程致远说,“何况,真正伤害她的人是我。”
两个人都陷入沉默。
病房里传来一阵激烈的破碎声,像是什么东西砸在地上。
画未和程致远慌忙跑过去。
地上被砸碎的是输液瓶,季明朗就站在一堆碎片前,沉默不语,他和画未对视一眼,彼此都面无表情。
于采薇一次次用右手撞击床头,声嘶力竭地大哭。
画未扑过去抱住她,她使劲推开画未,红着眼睛吼:“我恨你们!恨你们所有人!你们毁了我,毁了我……”
画未瘫倒在病床前,双手抓住于采薇的衣襟,喃喃地说:“对不起,采薇,对不起,如果可以,我宁愿受伤的是我,是我!采薇!”
季明朗走过来,将一个袋子放在于采薇手边:“我走了,你多保重。”
于采薇抓起袋子砸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有毛公仔、瓷娃娃、手表、T恤,都是于采薇送给季明朗的。
季明朗头也不回逃也似地走出去,于采薇哭着,冷笑着,战栗着,几乎失去理智。
台风刚过,微风从窗口吹来,夏日树木的辛辣香气混合着医院特殊的气息,在房间里来回飘荡,画未从未感觉到人生是如此绝望。
她隐隐听到记忆里,于采薇在歌唱:“卿已老,忆采薇,草未凋,又抽穗,问斯人,等到野火燃尽胡不归?”
不久,于采薇出院了,父母为她办了休学手续,带她回到锦城康复治疗。
因为是暑假,画未也回了家。回家前,她收到一只包裹,里面是魏泽川从韩国买的巧克力和面膜,还有两件一模一样的T恤。他买巧克力倒正常,面膜和T恤真在意料之外。巧克力很美味,面膜很舒服,T恤上是奈良美智的漫画,一个可爱的愤怒娃娃。
魏泽川以前说过,画未和于采薇生气的样子很像,就像这个愤怒娃娃。
画未一看就笑了,这是他送给她和于采薇的。
她黯淡的心里也照进了暖暖的阳光。
画未带上巧克力、面膜和T恤去看于采薇。为了逗她开心,画未特意穿上T恤,告诉她:“这是魏泽川从韩国买的呢,你看,我们的一模一样。”
于采薇瞟了一眼,表情冷冷淡淡,也不说话。
自那个下午以后,她对所有人,对这个世界,都变得冷淡漠然。即使对她的父母,她也只是被动而茫然地接受父母的安排,吃饭,散步,康复。
她一丝一毫的主动积极都没有,她对人生和未来已然绝望。
康复医生鼓励她尝试左手画画,他说:“我曾经也学过画画,画不是用手画出来的,而是从心里流泻出来的色彩,只要你心中有画,用哪只手都能画出来。”
于采薇漠然一笑:“如果我只有七八岁,我还能把左手当右手用,可我现在二十一了,我要多少年,才能让左手和右手一样熟练?最好的时光和机会,我全都只能错过,我还画什么?我心中现在什么都没有,只是一片黑暗的荒原。”
听到她这些绝望丧气的话,画未比她更绝望,画未多想听她再说一句“怕什么?”
画未还记得,于采薇最后一次说“怕什么?”是她在手术后醒来的第一刻,那时她还不知道伤势如此严重,还不知道季明朗要和别人结婚。
那时她以为自己还有希望,她什么都不怕。
现在,她眼睁睁地看着希望变成绝望,她怎么能不害怕?
程致远每隔一周就会从滨城过来看于采薇,给她带来鲜花、糖果,用移动硬盘装来他新下载的音乐和电影,陪她散步。他的行为超越了肇事者对被害人应该负有的责任,谁都能看出来他的心意。
于采薇丝毫不动心,她不止一次用充满怨恨的语气对他说:“我不需要你廉价的同情。”
即使如此,程致远也没有退却。
于采薇的父母倒是抱着一丝希望,希望这个热情有担当的年轻人,能让女儿重新微笑起来。程致远也很能干,年纪轻轻就有了自己的公司。
自从于采薇受伤,画未就再没画出一幅完整的画。有几次她拿起画笔,可脑海里浮现出的不是她思考设计好的画面,而是《生命之光》,于采薇的血在鲜艳的画面上缓缓流淌,她的脑海一片殷红。
她沮丧,懊恼,但是,于采薇不能画,她也不能画了,这也算是同生共死吧。
八月,艾莉莉回到锦城,她买了鲜花、水果来探望于采薇。于采薇冷冷的,也不道谢,只看着电视。
画未拿起一个芒果一切两半,划成芒果花,一半递给艾莉莉,一半递给于采薇。
于采薇不接,却说:“请你以后别再邀请你的朋友来看我的笑话。”
画未好尴尬,望着艾莉莉抱歉一笑,艾莉莉却笑笑摇头,表示她不介意。
艾莉莉起身告辞,画未跟她一起走。
这么热的天,艾莉莉仍然戴着口罩,当然是为了遮住她脸上的伤痕。
“怎么样了?要去韩国吗?”画未问她。
“不去啦,就在国内做,上个月刚做了一次呢,效果还可以,医生说下一次还要等半年。”
“你和秦大宇呢?”
“两清了!做手术的花费是我打工攒的,我没要他一分,以后也不会要了,这样他再怎么纠缠,我都不会心软了。”
“他还纠缠你?”画未又问。
“是啊,但我不理他,也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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