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鱼座少女》第42章


“有人骂我,我还会生气;比不过别人,我还会自我否定。”觉尘倒是坦然,“如是,贪嗔之念时不时窜上来,总不能保持一颗平常心。”
“哦。”陈颜洛恍然大悟,摇头叹息道,“那你们也太辛苦了吧,岂不是要活得和植物一样一点感觉都没有。”
“万物皆可成佛。”觉尘微笑道,“哪怕精怪都可以,女施主为何又要如此看待植物呢?”
陈颜洛指指自己的鼻子,笑眯眯道:“那你看看我,能成佛吗?”
觉尘不得不认真端详她。
少女梳着精巧的发型,一身素雅的中式打扮,右手上一个玲珑翡翠手镯,笑靥如花地看着他,一双眼睛清澈干净,明艳动人。
觉尘只看了一眼,就很快移过目光,面无表情道:“女施主若是放下内心的执念,自然可以成佛。”
“哦,那你说说,我有什么执念?”陈颜洛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作好奇状。
觉尘沉默了半晌,没有说话。
正当陈颜洛正要说什么的时候,门忽然被轻轻敲响了。
觉尘起身去开门,留下陈颜洛懒懒托着下巴,在心中暗怪这个不知趣的客人。
出乎她的意料,来的人竟然是楼淮。
而楼淮的脸色比以往更加难看,面无表情之外还多了几分难言的愤懑。
陈颜洛连忙站起来,问道:“你来找我干什么?”
楼淮淡淡道:“你的在宇哥哥要来了,奶奶喊你回去吃饭。”
这句话出口,陈颜洛心中一惊,下意识去看了一眼觉尘。
小和尚表情一点不变,就连眼神都没有分她一个。
庆幸中带点失望,陈颜洛哦了一声:“我马上回去。”不知道为什么,这次自己竟然没有想象中那么兴奋。
“他会带女朋友来。”出门前,楼淮又丢下一句,自己出去了,顺手留给她一瓶酱油,“把酱油带回去。”
陈颜洛彻底愣在了那里,手里抓着酱油,指节不自觉用力,直到把酱油瓶子攥得不能再紧。
说不清是失望还是松了一口气,一种奇怪的情感涌动在心口,陈颜洛很快反应过来,夺门而出。
觉尘关上门,自己去收拾桌子上的佛经,不知道为什么,想到她眼里从来没有出现过的神采,动作不自觉一顿。
佛经掉在地上,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夹了一张小小的字条。
上面一片空白,只有最边上画了两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小人,另一边是几只飞鸟。
觉尘犹豫了一会儿,轻叹一口气,把它随手夹在了一本书里。
等楼淮回到家的时候,奶奶心心念念的大孙子楼在宇的车已经到了。
他去找过夏云容,她没有开门,只说让自己一个人静静,于是他只好回来了。
正好和陈颜洛一起。
楼淮走到大门前,楼在宇正从车上下来,手上牵着一个略显羞涩的美丽姑娘,两个人都是笑着的,双手紧紧扣在一起。
楼在宇比楼淮大三岁,早早上了大学的少年班,现在已经在读研了,此时一身休闲服,依然挡不住天生的俊逸潇洒。
姑娘肤白貌美大长腿,长长的黑发披肩,全身上下自然散发着一股温婉的气质,抿嘴笑着,颇为害羞。
奶奶已经欢喜得不知道怎么办好了,亲自迎上来,拉着孙子的手,又拉起姑娘的手,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奶奶,这是我女朋友,小晚。”楼在宇自如地介绍着,轻轻一拉她的手,又对着楼淮和陈颜洛打招呼,“好久不见,你们两个竟然关系这么好了。”
“奶奶好。”小晚礼貌地打招呼,又转头微笑,“你们好呀。”
“好好好,小宇脾气不好,难为你了。”奶奶笑着把她迎进门,又冲着站在门口的楼淮和陈颜洛道,“还不打招呼!”
楼淮个子比楼在宇略矮一些,此时此刻,他更像透明人一般完全没有存在的意义,随意介绍了一下自己,就差不多混过去了。
陈颜洛笑容僵硬地打了招呼,主动去拉楼淮的胳膊,示意他赶紧进去。
奶奶对他们径自进门的做法大为不满,但又不好说什么,只能邀请门外的二人进去。
小晚款款走着,笑道:“我可从来没听说过你有弟弟妹妹。”
楼在宇也笑,笑得云淡风轻:“弟弟是是二叔的孩子,从小在我家长大。这个妹妹是世交,一起长大的。”
小晚笑吟吟地道:“真羡慕你,小时候那么多人一起玩,弟弟妹妹都有了。”
楼在宇忽然凑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可是没有你啊。”
小晚咯咯笑起来,娇嗔道:“就你会耍贫嘴。”
到了楼上,楼淮从陈颜洛手中抽出胳膊,看着她阴晴不定的神情,忍不住问道:“难过吗?”
从小到大,陈颜洛最崇拜的就是在宇哥哥,晚上睡不着,宁可在他房门前蹲半夜也不肯一个人待着,有什么东西更是一定要给在宇哥哥留着。
他们两家似乎有定婚约的意向,但因为楼在宇的反对,终究没有定成。
陈颜洛目光飘忽,过了半晌,才慢慢摇摇头,微笑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想象中那么难过。”
对上楼淮不解的眼神,陈颜洛反而勾起嘴角笑了笑,问他:“电视剧里面,青梅竹马总是比不上空降,我先看上别人,不是挺好的吗?”
陈颜洛笑起来几分妩媚,眼眸中依然是惯常的自信。
“你……”楼淮顿了顿,冷冷道,“你不要死缠烂打。”
“知道。”陈颜洛忽然垂下眼眸,兀自笑了笑,“很大可能没有结果,但能够走一程就已经是幸运了。”
楼淮没有回她,目光渐渐放空,想到一个小姑娘。
世界上最孤独的鲸鱼,名叫Alice。
而她像一条鲸鱼一样孤独地游弋在海洋里,发声的频率无人能懂。
他或许只能听懂一部分,或许只能陪她短短一阵,但一起走过一程,就已经很美好了。
楼下,灯火通明,觥筹交错,一桌好菜等着他们,尽管并不是主角,但还有那一份可以享用。
空空荡荡的屋子,没有开灯,淡淡的月光从门缝中映进来,沿着直线射到屋底。
夏云容就坐在月光的末端,双手抱着膝盖,脸色惨白如女鬼,脸上的笑意若有若无,眼神空空洞洞,安静如同雕塑。
她的手里,紧紧攥着一把小刀,干干净净的小刀,已经拭去了血迹,却仍然沾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就好像有那么一股力量,想要把她吸入一个无底的深渊。
一个永远出不去的深渊。
原来人间本来就是疾苦吗?她害了阿沁,从此会再也见不到这个小天使。
而其他人一样,通通只不过是她生命里的过客,永远不会有人陪她很久很久。
所以她小心翼翼,不敢让自己产生太多的感情,以免有朝一日分别会过于伤感。
她恐惧学校,恐惧那些欢乐的人群,她想破脑袋都想不通,那些事情哪里好笑,那些话哪里好玩。
更想不通,究竟人为什么要上学?为什么要社交?为什么要学习那么多无用的东西?为什么要在别人的眼光里活着?
要是所有的环境里,别人跟你三观都不合怎么办?不合不可怕,一定要继续相处更可怕。
就跟马上开学但暑假作业还没有写完的学生一样,面对人生的这份空白答卷,夏云容根本无处下笔。
不如干脆不写作业了,大不了被赶出教室。
不如,就这样一了百了了吧,这个世界,我们删档重来过,说不定会好一点。
她想了十几年,依然没有想通,为什么我是我?如果我的灵魂去了别的地方,会不会一切跟现在还是一样的?
手中的小刀反射着磷磷月光,夏云容哆嗦着,不受控制地再一次划开了白天的一道伤口。
鲜血即刻涌出,在薄薄的皮肤上渗透蔓延开来,和雪白的肤色形成鲜明对比。
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痛,但是欢愉。
忽然间,耳边炸雷一般陡然响起了一个声音,清清冷冷,但是坚决:“我不会让你死的。”
“我陪你。”
手不自觉一抖,小刀掉在地上,夏云容绝望地把头埋进膝盖里,不知道如何是好。
曾经跟班主任吐槽生活的艰辛,无奈班主任是一个可怕的绝对乐观主义者和正能量主义者,要求所有人说话都必须正能量,相信态度决定一切,导致夏云容有一段时间听见正能量三个字都要吐。
班主任是这么说的:都不怕死了,还怕活着吗?
这个金句,无数人用过,但活下去远比死困难得多啊。
夏云容从来没有班主任这种百分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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