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祸》第35章


灯光很快就消失了,她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就感觉到有人走近,伸手在她头上碰了碰,然后她的身体突然腾空一轻,被人抱在了怀里。
怀抱的温度和气味都很熟悉,她却还是忍不住挣扎了一下,穆峥语气不善:“别乱动了,你在发烧。”
他的体温熨帖着她,一路摇摇晃晃地回到房间,她才反应过来刚才刺眼的光线是车灯,他刚从外面回来。
“原来你不在家……你去哪儿了?”她纯属没话找话地跟他聊两句,没指望他会回答。
“有事儿。”他不耐,又忍不住讽刺,“你不是去照顾病人么,怎么自己反而生病了?”
其实她也不知道,她并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不舒服,或许就是淋了雨,着凉才发烧了。
然而这回病情来势汹汹,没那么轻巧。开始仅仅是感冒症状,她请假休息了两天病情反而加重了,不仅发烧咳嗽,身上还起了红色的皮疹,普通的感冒药几乎完全无效。
穆峥送她去医院,医生确诊为水痘,并发水痘肺炎,表情严肃地告诉他们病情严重,最好住院观察。
梁知璇脸上的皮疹已经发出了水样疱疹,她在洗手间里看了一眼镜子就哭了,哇哇的,像个孩子。
穆峥讥嘲道:“现在知道厉害了?这么大个人了才出痘,还好意思哭?”
来配药的小护士看不下去了:“你是她男朋友怎么能这么说话呢?女孩子都爱漂亮呀,平时冒个米分刺都对着镜子苦恼半天,现在这么可怕的泡泡长了一脸,肯定很难过,你应该好好安慰她一下。另外千万别用手抓啊,再疼再痒都不能抓的,水疱自己消了就没事了,否则真的会留下疤痕的。”
梁知璇像没听到,她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没法见人了,这下真的连班也没法上了,要真一辈子这模样可怎么办?
越想越伤心,眼泪哗哗地掉,穆峥看着她哭,过了一会儿才平静道:“别哭了,哭不是更丑?”
不说还好,一说她哭得更狠了,眼泪滑过脸上的水疱有点痒,她忍不住用去摸。穆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叫你别哭你还哭,说了不能抓你还抓,真不想要这张脸了是不是?”
梁知璇哭到打嗝:“不要你管!脸毁了才好,成丑八怪了你就瞧不上了,正好放我走!”
穆峥冷笑:“现在是我求你留在我这儿么?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你不是丑八怪的时候也只有我要你。”
或许生病的人特别脆弱,梁知璇一时悲从中来,连续地咳嗽之后竟然咳出血来,呼吸急促喘不上气。
医生说这是肺炎的典型症状,但赶来之后还是把穆峥请了出去。
他惘惘地站在门口,手垂在身侧握紧又松开,闭上眼就看见她咳出的血染红手心的情形,成年后竟第一次感觉到这么深的恐惧。

穆嵘赶到医院,一来就见穆峥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一手撑住额头,手掌挡掉了大半边脸。
他难得一本正经地在他身边坐下:“哥,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就生病住院了呢?”
他听到梁知璇住院的消息时吓坏了,这俩人闹起来他是见过的,那地动山摇的阵仗……他真担心哪天其中一个就挂了彩,尤其梁知璇是女孩子,万一闹出个什么好歹来,怎么向人家爹妈交代?
穆峥好半天都没说话,穆嵘更急了,正好有医生出来,他连忙上前拉住人家:“医生,里面那个……梁知璇怎么样了?”
医生看他一眼,又看看一旁在椅子上枯坐的穆峥,发觉原来是孪生哥俩,还没开口,穆峥就说:“她没事,她不会有事的。”
穆嵘回过头看他。
他的斩钉截铁更像是一种自我暗示,事实上她的情况不太好,肺炎继发感染后加重,高烧两天都没退,水痘冒得更多更难看了,要是她现在照镜子,肯定又要哭鼻子。
可他宁愿她大哭大闹,也好过这样安静地躺在床上。
“我是不是做错了?”他仰头看着虚空中的一点,“我那天就不该让她出门,这样她就不会接触到生病的熊孩子,也不会淋雨。”
穆嵘对他的恋爱情商已经不抱希望了,那么有魄力有能力会赚钱的人,遇到了真正喜欢的人却像傻子一样,连真正的错处都不知道。
他忽然觉得自家哥哥有点可怜,所以即使有一肚子话想说,这时候也只能安慰他:“你别责怪自个儿了,这也算是意外,本来就不是大人会得的病,谁能想到呢?再说你那晚不是开车出去接她了么,没接着,错过了,也不能怪你。”
其实要他说,怪就怪这俩人的相处太别扭了,得别扭成什么样,才会那么大风大雨的硬是不肯给对方打个电话呢?
梁知璇刚打上针,医生不让进去看,他们只好坐在外面,看走道上的病人家属来来往往,偶尔听见医生叫病人的名字,让家属签字或者进去谈话。
其实类似的场景他们也经历过,妈妈去世的那一年,他们有挺多时间都是这样守在病房门外。那时还是两个弱不禁风的少年,医生说的话大半都听不懂,互联网也不像如今这么发达,穆峥听不懂的就问,或者干脆一句句记下来,再去别的医院问其他医生的意见。
那样的记忆是无奈又心酸的,他们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随时可能撒手人寰,而他们不关心,就没有人关心。
穆峥跟父亲的关系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更疏离更糟糕的?在穆嵘的印象中,似乎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第35章 脆弱的部分
穆嵘知道自己是孩子心性,贪玩儿,有时放学背个书包就到医院来了,也不懂事,帮不上什么,往那儿一坐一看就还是个孩子,一听说妈妈要不好了、又下病危通知了,就难过得要掉眼泪。
但穆峥不是这样。他从寄宿学校赶过来,穿那种黑色西装式样的校服,瘦瘦高高的,在病房门外也不坐,永远是手插在裤兜里靠墙站着,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医生说什么药管用但是难买的,他都想办法去买;要交钱办手续都是他去交;妈妈后来要坐轮椅了,他收放轮椅熟练得跟别的孩子玩模型似的,遇到有的地方没有电梯的,都是他扛着轮椅上下。
他们对妈妈尽心,她都知道,都看在眼里,但最后还是没能留住人,她还是走了。
妈妈去世那天,穆峥一声都没哭过,相应的,后来连笑都很少了。穆嵘觉得从那时候起他们兄弟俩就像走上两条分岔路——他自己的心性停留在少年时期再没长大过,而穆峥刚好相反,他是用揠苗助长的方式逼着自己走向成人的世界,像成人那样独立,像成人那样思考,像成人那样去赚钱。
穆嵘以为这就是哥哥想要的生活,以为他会快乐,直到如今又面临同样的情境,才发觉原来他也是脆弱和恐惧的。
他一点都不快乐,也经不起再一次的离散。
“你到底为什么跟自己过不去呢?”多难得才能窥见他内心真正脆弱的部分,穆嵘趁机问他,“你应该知道吧,其实你每次为难人家姑娘都是在为难你自个儿。所以梁知璇怎么招惹你了,你们到底吵什么,跟我有什么关联,不如跟我交个底吧!我不是小孩子了,她这么大病一场,你也不希望再这么别扭着过对不对?说出来,别再折磨自己,也别再折磨她了。”
他心性如何,都不影响他实际上已经是个能担事儿的成年人了,所以他们两人与他有关的心结他有权利知道。

梁知璇脸上的水疱都开始结痂了,肺炎还没好,但病情总算是稳定下来,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她醒过来,看到床畔坐着的男人,动了动嘴唇:“穆嵘。”
这回她没认错,穆嵘往前倾了倾身:“醒了,要不要喝水?”
她点头,他于是扶她坐起来,小心翼翼捧着水杯凑到她嘴边。
她想推开他自己来,他说:“哎哎,你现在是病人啊,就别不好意思了。”
梁知璇道:“我是怕传染给你。”
他哧哧笑:“我跟我哥小时候就出过这玩意儿了,终身免疫的。谁像你呀,都这个年纪了还得小孩子的病,那么凶险,我们都快被你吓死了。”
她有些虚软地躺回去,四下看了看,没看见穆峥。
“不用看了,他出去抽烟了。这医院里哪哪都禁烟,这几天可憋坏他了。”
她勉力笑笑:“辛苦你们了,先回去吧,不用一直在这儿守着的。”
“在这儿一直守着你的可不是我,我只管送点吃的喝的过来,每天没日没夜守在这儿的人是我哥。”
梁知璇也不惊讶,其实她有感觉。白天就不说了,有几次很晚了醒过来还看到穆峥坐在旁边,依旧一副冷冷淡淡的表情,她说什么他都不是很热络,但会扶她起来喝水,甚至抱她去洗手间。
一开始还觉得难堪,后来也就没什么了。只有一次,她刚睡着听到他发脾气,好像是她输液的手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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