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无星辰》第99章


照短信指示,蒋毅得去厂房的二层等待崔礼明的到来,他本想留哑巴在门口等着。念及满地狼藉和恶臭,又看他身上被大雨几乎淋了个透,便挥挥手领着他也去了二层,反正老崔也知道他,大不了说话时让他在角落回避一下。
那厂房内里很大,中央一道铁皮楼梯,二层不似一层宽敞无阻碍,有多个不规则的小隔间。他们二人站在第一间的门口,枕着锈迹斑驳的栏杆抽烟。那香烟沾了水发潮,半天点不着,哑巴试了好几遍都不成功,只听见打火机啪嗒啪嗒响不停。
蒋毅笑:“算了。回头等雨停了晾干了再抽。”
哑巴于是作罢。
蒋毅看看表,已经七点四十了,厂房外的天空已逐渐亮起来,那大雨却没有停的趋势。又站了几分钟,楼下隐约传来脚步声,蒋毅耳朵一跳,察觉那脚步异常,非一人所为,霎时拽了哑巴藏进隔间。
他的判断无误,楼下的确有人来了,却并非崔礼明,而是老杜。老杜穿着宽松白衣长裤,脚下的鞋沾了泥水,他踩在倒灌进水的厂房一层,一步一个水洼。身旁的虾皮已收了那把黑色的大伞,一边招呼他留意着脚下。
“杜哥你这招太高明了,两个两个的往外钓,那天我和耗子收到短信时还躲在普洱睡大觉呢,还以为是哪个神经病乱发的,没想到竟是密码,你竟然连这个都懂,真是厉害!”
一旁的阿飞穿着运动套装,脚上的运动鞋也淌了水:“你杜哥没两把刷子怎能混到今天,幸好我昨天晚上找你喝酒,要不是听虾皮他们说了这事,差点儿错过这个热闹。”
老杜黑着一张脸:“你不就是想看钓出来的是不是蒋毅吗。”
阿飞笑:“定位都显示他已经回来了,时间赶得正好,不是他还能是谁?”
另一个接:“也不一定,那信息不是给哑巴也发了吗,只是那小子的定位一直在太原,这么长时间都没换过地方,不知道有什么猫腻。”
“管他什么猫腻,看看不就行了,谁是内鬼谁到这儿来,就这么简单。”阿飞看着老杜,“要是蒋毅排除嫌疑,你下一个是不是该发给小金刚了?他到底去哪儿了?不是真成了叛徒吧?”
老杜很淡定:“昨天晚上不是和你说过了,他老家有事回去办事去了,办完事就会回来。至于是不是叛徒,我也不知道,你可别和他通风报信说我在查这事,如果他真有问题,让他跑掉了你我都完蛋!”
“我当然不会说了,我根本联系不上他。”又想了想,“这几个你都试探过了,没问题才让他们一起来,我你可没试探过,你就不怕我也是内鬼?”
老杜笑:“你干了多少脏事,坏透顶了,你干不了内鬼。”
阿飞也笑:“你他妈的这是好话还是坏话。”又道,“你这招有没有用,要真是内鬼,应该有两支手机才对,一个用来联系你,一个用来联系条子。”
“这么清楚,你干过?”
“鬼他妈干这个,以前也有内鬼被抓的,都是这么干。”
几人已行至铁皮楼道,踩着铁板一步步往上走。
“他吃住行都是我提供的,要是真有问题,不会蠢到在我的眼皮底下用两部手机,不然早就翻船了。”顿了顿,“我了解他,肯定不是他。”
阿飞:“话别说得太早。”想一想,笑,“这密码可不是我们这行能搞懂的,你是不是收买了大人物?”
“你妈的不该你管就别管。”
老杜骂着,想起数日前和郭建柱最后一次通话,那天挂掉电话之后郭建柱怕他出卖对自己不利的消息,才主动发了信息教他怎么试探。因为郭建柱默认线人的存在,他曾怀疑过虎皮,虎皮得病快死了,撇清嫌疑,又怀疑小金刚,小金刚串通的是阿飞并非警方,也撇清嫌疑,虾皮和耗子他已经试过,都没有问题,还有两人在杀了小金刚的那天晚上逃去昆明,运气不好,半路上嗑药被警方抓了,却也因此排除嫌疑。
那么,只剩蒋毅这边的人还没有调查,于是那条短信飞跃千山万水钻进了蒋毅的手机,哑巴也收到了,不过那会儿他的手机已经被秦峰磕飞栽进马桶,坏掉了。老杜其实并不怎么怀疑蒋毅和哑巴,事已至此,他最怀疑的其实是秦淮,不过先让蒋毅过了这关,等试到秦淮头上,怎么教训他也无法阻拦。
却也仔细搜查,楼下布了眼线,楼上一间间的找。蒋毅满头大汗,一言不发领着哑巴乱窜,还好那隔间没有门,能一间通过另一间。可对方人手众多,寻找起来速度很快,即便连说带笑开着玩笑,也已追近他们的步伐。
他已行至尽头,尽头处是一道弯,他和哑巴顺着那道弯又上一层铁皮楼,好在楼破雨声大,轻微的动静都被雨声掩盖。寻找过程中的老杜慢悠悠掏出手机,一边开了免提拨打蒋毅的电话一边侧耳聆听,但听不见手机铃响,再打哑巴的手机,免提里传来无法接通的语音提示,他严肃的表情才有所舒缓。
那头蒋毅和哑巴穿过二层铁皮楼已到达最后地点,是立了水塔的楼房顶层,因着无人检修,砖砌的围栏已被大雨冲垮,摞成一堆废石。二人奔去那堆废石,那背后却是条五米高的长河,因着连日的暴雨已经涨了不少的水,那水泛着泥石的黄,湍急着往下冲流。
再往两侧一看,那立起来的围墙足有三米来高,非但如此,墙下还有人把守。行至此,彻底没了路。暴雨像天漏一般往下倒,毫不留情打在二人身上。
蒋毅眼神示意,二人正要往那条河里跳时,忽闻一声:“那儿有人!”
认识以来,哑巴虽受蒋毅训练,却从未赢过他,不管是力量还是速度。
那时候的蒋毅总说:“什么时候你能抢在我前面了,你就合格了。”
那天清晨的暴雨里他终于抢在他前面,使出前所未有的力气一掌把他推了下去。他终于合格了,却再也不能和他并肩作战。
猝不及防的蒋毅栽进滚滚长河,他自己则从水塔后方走了出去。
第95章 
因连降暴雨; 河水猛涨。从五米的高地栽进河里的蒋毅像从天而降的巨石,荡漾巨型水花,迅速沉了下去; 未及浮起来又被湍急的水流迅速冲走。他在河里翻滚挣扎; 憋了好一阵气才勉强浮起来,身体仍被水流冲刷着向前; 他抹一把脸上的水,转头往后看去,已不知被大水冲出多远,又无暇分心,被动的在河里扑腾。
那水势很猛; 两旁是野生的树,没有歇脚的岸边,他奋力往边上游去; 好几回都在将要够着时被水卷了回去,又抗击着水流游过去,伸手去够树干,那树干离水面有少许距离,加上过快的水流; 未触及便错过了,他却不收手; 展开了手臂去够成排的树木; 将使上力拽住便被过大的水流冲走,再拽下一个; 又被冲走,没一个能拽住的,反而撞击胳膊砰砰的响。
后来体力消耗过快,又赶上下坡,他稍不留神被大水卷了个底朝天,顷刻间没了头顶,下一刻却被伸进水面的树枝挂住了衣服,这才终于停下来。
顺着那颗歪脖子树,他爬上那片野生小丛林,喉咙呛进泥沙,猛咳一阵吐出去,顾不上拧一把衣服上的水,更顾不上脚上有没有鞋,像森林怪人般迅速穿过没有路的丛林。
那片丛林生在小山坡,山坡前面是省道,背面是河流。他沿着坡上行,选择一条最吃劲的道。大雨仍然不停,雨水敲击树叶密麻的响,耳畔是声势浩荡的河水。
这一程艰难险阻,再返回那座废弃的厂房时已是一小时后。他是借助参差不齐的树木翻围墙进去的,厂内空无一人,再从堆满垃圾的大门进去,蹚过一层的浑水,钻进二层的隔间,上去顶楼的空地。
那空地也没有人,原先摞成一堆的砖头还堆在那儿,他站在那儿大口喘气,听自己的心跳如擂鼓,许是情绪过于紧绷,体力损耗过大,蓦地膝盖一软,险些跪下去,却也因着这一趴腰才看清雨水里蹚进的血色。
他颤悠着手指触碰流淌的雨水,那鲜血已被雨水稀释大半,只余一抹淡淡的红。他喉结一滚,颤抖着呼吸,倒逆着水流走过去,最终在水塔后方发现了掩在雨水里的两只耳朵。脱离整齐的人体器官单个撂在那儿,像被丢弃的废物一般生硬无温度,乍一看骇人得很,细看过去那根部还往外淌着血。
不知何时他已经跪在雨里,颤抖着手指去摸那一对耳朵,那两块组织早被雨水冲刷得冰凉僵硬。他埋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蓦地胸膛一抖,传出被压制的哭声,再也绷不住,就那么跪在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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