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家星恸(荧之光)》第61章

有时候，我会想，父亲还记得他有这么一个女儿吗？他的冷漠，常常让我觉得，他根本就没有把我当成自己的女儿。
而母亲，只是个累赘罢了。
其实，从母亲为数不多的述说里，我大概能拼凑出往昔。
父亲也曾经真心爱过母亲，毕竟，美貌和财富总是像磁石的南北极般相互吸引，然后，便是天天面对着同一张脸孔的厌倦和背叛。
挽留，挽回，苦苦哀求这样的事，母亲也曾努力的做过吧？可是那都是我不得而知的事了，因为在我出生之前父亲已经离开了这个家，甚至于连母亲分娩的时候都没有出现。
也许是多年养尊处优的生活和早年专心学习演艺的单调经历，让母亲早就与现实的世界脱了轨，再也没有了面对社会纷争的勇气和能力，于是只能忍气吞声的继续呆在父亲身边，过着有名无实的夫妻生活。
父亲有时会回到我和妈妈住的豪宅里处理一些他工作上的事情，但他从来都不会留下吃饭，更不会留下来过夜。
他要回的是另外一个家。
没错，如今，他的甜言蜜语和温情暖意都只对着另一个家里的另一个女人，那个女人是他的情人……
父亲从来不对任何人避讳他的情感，当然包括我和妈妈，甚至于在媒体上高调的公开他的“家人”，只是，那不是我和妈妈。
电视上不止一次出现过的，那个，他几乎奉为整个世界的漂亮少女就是我的妹妹，是父亲和外面那个他爱着的女人生下的小孩。他从不压抑藏匿对她的珍惜，只要一有时间他都会陪着她，去参加她的家长会、毕业典礼，陪她上街、去游乐场、陪她过生日、儿童节、圣诞节……这些都是我偶然在父亲的备忘录上发现的，整齐的日期格子里，隔不了几个就会有个Princess的标志，紧跟着便会在后面写上要进行的活动，密密麻麻的小字费力的挤在一个个窄小的方格里，整个页面看上去，一团一团的堆积在一起，像是布满了恶心的黑苍蝇一般让我觉得反感和抗拒。我也见过他在家给他的小公主打电话的样子，那个样子的他，让我觉得陌生，那纯然状态下流露出的温柔慈蔼让我那么想要接近，想要伸手触碰一下一个有着父亲存在的世界。
我到底还是放弃不了痴心妄想。
还好，我的梦被现实和成长冲淡了，我已经很久都不再期待什么，至少，表面上看去是这样的。
有时候，我甚至会很干脆的告诉自己，我的父亲已经死了，我是个在单亲家庭长大的小孩。
我以为他只是冷酷，却想不到他其实是狼心狗肺。
就算我为他的卑劣想出过一百种模式，我还是想不到他会为了自己的孩子而特意找上我……那一刻，当他冷静的和我说出要我代替妹妹坐牢时，我其实很想问问他，为什么？我不是你的孩子吗？。可是，我还是没有问出来，因为，怕听到答案。
我自认的天不怕地不怕，原来都只是笑话。
想到妈妈清醒时，那份细腻入微的疼爱，我觉得，比起自己，我更希望妈妈能活得幸福一些。因为，从小到大，我都没有看过妈妈毫无保留的笑。
比起来，我的存在虽是种情感的替代和寄托，可以抵消些深邃的思念，但还是不足以弥补她心中的缺口吧。
☆、65番外　其实我们都遍体鳞伤（下）
2
某一年的初夏；端木云带着楚怜心站在少管所的门前；目送着押送少年犯的囚车缓缓驶入少管所的大门；当时；他并不知道这辆囚车里恰恰运载着他的另一个女儿。　
端木云望着渐行渐远的囚车，阴鸷的对身边漂亮得不像话的女孩子冷道：“记住，下次再惹出这样的事；我不会再帮你。”
“求你；不要告诉妈妈，我不想让她难过。”楚怜心挣扎的咬紧唇瓣。
她原本是恨着端木云的，她恨他为什么一直对她说他爱妈妈却始终不给妈妈一个名分，可是；这一次；当他从看守所中将她带出来的一刻，她清楚地看到，那张脸上显现出的殚精竭虑后放松下来的柔和安详，突然明白，其实，他只是一个放不下架子的父亲，他被女人宠惯了，根本不知道该要怎样去讨好自己所爱、所在乎的人。
她亦终于认识到，这个她一向都觉得看不透、信不过的男人，才是永远不会背叛她的人。
她决定改变，再也不和他作对。她要努力的对他好、孝顺他，做个乖巧懂事，让他引以为傲的女儿。
可是，她从来没想过，老天会这样戏弄她，就在她刚刚下定决心对端木云好之后，他却义无反顾的回到了他的妻子身边，抛下了她和她可怜的母亲。
大概是报应，为他的绝情，他离开后的第二天，便和那个女人一起葬身于一场车祸中。
她和楚落雨紧接着接到了警察的通知，匆忙赶去医院辨认尸体。
警察在通向检验科的路上告诉她们：“据现场的目击者描述，车子是突然拐道驶向路边钢铁护栏的，应该是驾驶者自主的行为。”
楚落雨瞪大了眼：“你是说自杀？”
“嗯。不过驾车的男性已经死亡，所以，也只能是种推测。”
她双手攥握到一起，脸色青白。
“另外，车内的女性经过法医的初步检验已经确定并非死于车祸，而是由于注射了某种精神镇静药物导致了心脏衰竭，死亡时间大概是在车祸附近，不过还要做进一步的解剖来确认准确的死亡时间。女死者的面容破坏度不大，您要不要先去辨认一下，看是不是认识的人？”
楚落雨摇摇头，颤声道：“不……不用了。”
一些由警察口中知晓的零星碎片一时间串联起来，某个残酷的事实矗立在她面前，压在她的心坎，让她呼吸困难。
“那我们就直接去这边吧。”
森冷的停尸房内，男人的尸身已经被车祸燃起的大火烧得面目全非，但是楚落雨仍旧倔强的在那具破败的身体上寻觅着那死者不是端木云的证据，如果这真的是他，那么那个女的，那个因为注□神镇静药物致死的女人，也一定就是她了……那么，他是陪着她一起死了……不会的，不会的，她一直战栗的默念着，直到触碰上那残缺领口附近的怀表，表面已是乌黑一片，依稀还能辨认出纹理，那是她送给他的定情信物。真的是他，是他啊……她压抑着满腔的绝望本能的掰开怀表的盖子，连带着无数的黑灰剥落，她的指尖哆哆嗦嗦的，嘴唇也哆哆嗦嗦的，看着里面的事实，终于再也承受不住的失声恸哭，甚至捂住头大叫。
楚怜心赶紧接过楚落雨手中的怀表，盖子背面放着的是一张端木云和楚落雨还有她一家三口的合影。
她以为母亲是因为发现最后留在父亲心中的还是她们而受不住父亲离开的事实才会这般歇斯底里，于是只能竭力去安抚楚落雨失控的情绪，可是，状况仿佛没有止歇的迹象，反而愈演愈烈，楚落雨到了后来竟然呈现出近乎于疯癫的状态，边笑边落泪，还说着让楚怜心听不大懂的话：“你这个到了最后还要自欺欺人的男人，你做了这么多，甚至武装到这种程度，可到头来还是迷惑不了你自己！”那语气里面有怨恨、有奚落，可是，竟然还有着心疼和叹息。
楚落雨此时此刻已经全然沦陷进纠结的深渊里，对端木云甚至是不知道该恨还是该怜。她脑海中有着那么多他刻意制造出来的温馨，可是，在这段定位在补偿的骨肉亲情里，他究竟有没有放真心，或是放了几分真心，只有他自己知道。
甚至于……曾经几何，也许他自己都相信了自己是醉心于这样一家三口的和乐融融，自觉这样便是幸福，甚至确信自己是满足于这样一个家庭的。
可是，终究是虚构的天堂……
在母亲如此脆弱的时候，楚怜心只好努力的让自己坚强，还有，不去逃避。母亲很久以前便告诉过她，父亲曾经承诺过，只要他娶了母亲，就将她的姓改为端木。所以，她明白，自己一辈子都要叫楚怜心了，父亲永远也没有机会为她安上“端木”的姓氏了。在别人眼里，他口中的“怜心”，便理所应当是“端木怜心”，可是，其实那个姓氏太昂贵，她根本用不起，她只是楚怜心，跟着母亲姓氏的楚怜心。
安葬了端木云后，楚落雨带着楚怜心离开去了国外生活。
站在机场，楚怜心最后一眼遥望这片熟悉的天空，想着父亲此刻正在天上看着呢吧……
她其实不恨端木云，因为他该值得恨的事已经由他的死而抵消。
留下的，只是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