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唇》第105章


“为什么。”男人哑着喉咙说,声音缓慢,发颤,刻骨的恨意,“为什么都不告诉我?”
“什么…”
“原来…我们有过孩子啊。”他说出来,自己还是觉得可笑,笑得胸腔震动。
他居然一点都不知道。
方璃咬着唇,呼吸发窒——他知道了,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但他就是知道了,眼睛里升起浓雾,眼泪扑漱扑漱落下。
她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用力摇摇头,几次开口,望着他的目光,还是把唇边的话咽了下去。
“我也不知道。”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暴怒,斥道。
方璃一时无话,肩膀发抖。
周进望着她,眼神一点点冷却。
房间里鸦雀无声,台灯的微光愈发黯然。
“璃璃。”
许久,左手轻柔地拨开她的长发,周进苦涩道:“你不应该这样对我。”
他摇摇头,右手两指骤然收紧,看着她惊惧的眼神,他扯出一个嘲讽的笑,又缓缓放开。皮肤留下极浅的红痕,女人脖颈纤细柔婉,一掰便断。他理智尚存,只是一想到那个无辜的孩子…仍是太恨。
“不应该这样对我啊…”
低低哑哑的声音,沉郁悲凉。
方璃浑身颤抖,倚在化妆台上,垂着头,嗫嚅道:“对不起。”
这几年,她的对不起说的太多了。
谎话每次听得太多,他也不想再傻了。
周进俯下身,嘴唇贴近她的脖颈。
——因为知道自己的卑微不堪,六年前,他就没敢奢望过她。是她一而再的靠近,天真,单纯,可爱,她只要柔柔弱弱的一声“哥”,他便心甘情愿为她放弃所有,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为什么…
最后是这个结局?
“哥…”
“别再叫我哥!!”
他愤怒低头,猛地咬住她细长的颈项。牙齿重重含住她柔嫩的皮肤,大口吮吸,能感觉到那一处皮肤的收缩,颤抖,充血,胸间涌上报复般的变·态快感。
方璃扭着脖子,忽的,感觉到温热的湿意顺着她锁骨滑下,她心尖一颤,心口却比伤口还痛,像有无数虫子啃噬般绞痛,也不敢动。半晌,她伸出手臂,紧紧地抱住他。
她抱得十分用力。
小手摸着他的后脑勺,慢慢下滑,然后是宽阔的肩膀,结实的脊梁,紧实的腰。
“对不起。”她再次道歉,轻轻地,啜泣声:“…真的对不起。”
男人没有回应。
月色清冷惨白。
方璃抱得更紧一些。
她感受着他胸膛的温度,还有他心脏的跃动,一下一下,坚实有力。这是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拥抱。她暗想。
折腾这么几年来证明两人不合适,已经足够。
婚姻真的不能像恋爱,它有责任,也有义务,不允许她再执拗单纯地追求自我。
她嘴唇翕动,紧紧倚靠着他的胸膛。
最后一次拥抱他。
她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脖颈上的嘴唇松了,疼痛凝固在一个小点,伤口溢出血痕。方璃轻轻地抽气,抬眸看他,湿漉漉的眼睛,嘴唇苍白。小手往下,还揪着他的一小截衣摆。
周进伸手,回避着她憔悴失神的目光——怕自己心软,强硬地把那只柔软冰凉的手拿下。
“我同意,我们离婚。”
声音有冷金属一般的沉郁质感,坚决漠然:“明天就去。”
第85章 
那一夜; 周进没有再进卧室。方璃一个人倚靠着床头,抱紧膝盖; 低声啜泣。房间里窗帘四阖; 漆黑一片; 凄冷寂静。
她攥紧棉被一角; 从来没有一刻这样痛苦。
跟哥在一起的四年多; 她已经习惯了他的呵护、他的爱,那种被人小心翼翼放在掌心的疼惜; 如同最温暖的避风港湾,让她随时可以依赖。
可是现在,没有了。
他们的婚姻走到尽头; 爱也走到了尽头。
方璃闭上眼睛,直挺挺地躺下,摸到枕头下的相册时; 手指颤了颤; 把相册推得更里了一些。
早已是物是人非了。
看有什么用呢。
她抹抹眼泪,盯着灰白的天花板,久久无法入眠。
方璃并不知道,隔着一扇门,一小段走廊; 周进也同样难受。
他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望着愈发黯淡的夜色; 一根烟接一根地抽。
周进知道这是解脱。
他不用再隐忍; 不用再压抑; 不用再处处讨好。他应该感到轻松,自在。
可是内心深处——或许是贱吧。
他还是有不忍,一闭上眼睛,就是那个十六岁的穿着宽松校服的少女,那杯热奶茶,那张稚嫩的速写;还有她中秋夜说的喜欢,在里院每一个缠绵的日日夜夜……
几年相处,他已经把她烙在自己心上,看得比他自己都重要。
割舍不下。
想到离婚后,他更放心不下。
——她要怎么生活?还去不去俄罗斯?生活费怎么办?未来呢?一辈子就独身吗?
狠狠地抽了一口烟,唇边逸出灰白的烟雾。
他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
隐隐能听见微弱的啜泣声,周进把烟重重碾灭,仰倒在沙发上。手掌盖着眼睛,再度想起那个无辜的孩子。
刚才的心软被压下,恨意重新袭来。
难熬的一夜,辗转反侧的两人。
不知是更希望它快结束,还是希望它永远不要结束。
但是无论如何,天还是一点点亮了起来。金色霞光穿透云层洒落,窗外的天空变成迷离的紫色,慢慢蓝色褪去,橙红的太阳一点点上升,悬在远方。
天大亮。
方璃起身,瞪圆红肿的眼睛,下床,随便穿上衣服,静静等待。
哥从来不会说气话,说一句,是一句。他说要离婚,那便不会再有回转。
只是听见防盗门响时,还是有疑惑,心里极轻地松了口气。
时间滴滴答答过去,每一分都揪心又漫长。
他去哪了?
会不会再不回来了?
许久,大门才拉开,重重阖上。方璃听见脚步声逐渐靠近,一点一点。她闭上眼睛,也不知道他出门一趟是做什么。
砰砰砰。
三声敲门声,见她没回应,更重一些。
“我就来。”方璃整了整头发,打开门。
“我拿一下东西,一会我们就去民政局。”一整夜过去,周进情绪平静些许,但声音还是透出烦躁。
方璃让开门。
他们的结婚证书和证件塞在床头柜里,他面无表情地蹲下,拿出来,站在卧室门口,道:
“不走?”
见方璃愣愣地站在原地,他不耐催促。
“哦。”
“吃点东西,我在楼下等你。”
他一眼都不想看她,拿着钥匙下了楼。
方璃走到餐桌边,早餐估计他刚才回来买的,小米粥和豆沙包还散着热气。她吃得喉咙发涩,拿纸巾擦了擦眼睛。
他们住在郊外,到民政局时已经上午十一点。
两人都同意离婚,下了车,周进递来离婚协议书。
原来他上午是去做这个了。
方璃简单看了看,他们没有孩子,财产分割也没有疑问,房子是他全额买下,几年来她零收入,也没有付过一笔贷款,后续二十年的贷款她更不可能还清,也不想要这套房。
再往下是赡养费,她盯着那个数字,抿紧了唇,目光转向抱着手臂的漠然男人。
这个数字和她过去的生活费几乎无疑。也就是说,他付完房贷,剩下的钱基本都给她,持续三年。
方璃攥着笔,迟迟没有签,“哥…”她很快咽下这个字,摇头,“我不需要这个。”
他声音冷淡,“那你以后喝西北风?”
方璃垂下眼,“我…我不会的。”
周进嗤了一声,“连个工作都没有?”
见她仍没有动,他说:“法律规定要对生活困难的一方予以补助,不然不能离。”
“…是吗?”方璃是法盲,神色狐疑。
“对,赶紧签。”
他愈发烦躁。
方璃低下头,手中的笔似有千斤重,笔尖发颤,眼泪啪嗒一声落下,濡湿一角。
周进望着她,眼神晦涩,还是背过身去。
方璃揉揉眼睛,飞快签完,递还给他。
签下协议书,递交了一系列的证件、照片。
手续顺利得超出他们想象。
两本绿皮的“离婚证”交到他们手上,周进看都懒得看,直接塞回口袋里。
方璃也不想看,心里难受到极点。
出了民政局,天气晴好,艳阳高照。
从台阶上下来,方璃步伐僵硬,对前面的男人低声说:“那我回去收拾东西,今天晚上就搬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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