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鸟_李暮夕》第39章


他们就这么搀扶着一路上去。过程中,她想过很多。路过半山,看到迎客松下面的碑石,上树“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嘉越说这话应景,抓着她的手更紧了。
沈清石想的却是,曾经沧海难为水,是失去以后的感情。但是等待,哪个人会站在原地一直等待?年复一年,日复一日,谁能保证那个人不会改变?
轻则无疾而终,重则满盘皆输,徒惹人厌烦。
她今年已经二十五岁了,人生有几个二十五年?不能输,输不起。
这样的思考,让她对自己的取舍更加坚定。尔后上山的每一步,她执意推开他自己走,步伐虽然不稳,但是自己一步一步地走。
嘉越说:“我背你上去。”他指着半山烟霭里的那座塔楼说,“我背你到那里,到了,你就不要走。”
沈清石站在迎客松前,仰头看,这南国的山,黑黝黝的,云霭在峰峦间迭起,奇诡莫测,像难测的命运。
“到不了,你就认命吗?”
“我一定能到。”
“那好,就赌日落前,你能不能到那儿。”
“一言为定。”
之后的之后,这个少年试着背着她攀登顶峰,她趴在他的肩头,手压在他的肩膀上,觉得温暖。日沉西山,明月东升,眼前只见白茫茫一片,塔楼消失了,漫漫在云雾间消失。嘉越抓着她的手,急地六神无主。
他忍着,双眼通红,最后蹲到地上痛哭。
她抱着他,亲了亲他的额头。
“嘉越,你现在还小,只能背我到这儿,凡事不能勉强。别把对老师的依恋当□□情,以后你会有自己喜欢的女孩,有自己的家业,有自己的前途和理想,你会幸福。”
“你凭什么这么说?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幸福?”
他抱着她的大腿,说什么也不让她走。
“你这样没用的,你家里人不让我们在一起,我现在已经失业了,你要让我更惨吗?”
他手里的力气渐渐流失,终于不再死缠烂打。但是他一定要她的新电话,清石只好写了号码给他。他还当场打了,接通以后才让她走。
她真的走了,沿着山坡缓缓下去。
越来越远,直到他再也看不到她的背影。
他再一次痛哭流涕。
若干年以后,沈老师,你会记得当年常川与双林之间的黑土壤?会记得街头巷尾的桂花香?还是桐乡雨露街三十六号一级一级的青石板?
你还会记得你的嘉越吗?
师傅说过,时间如水,记忆如茶,再刻骨铭心的也会被岁月冲淡。四时嬗递,山城改建,河流变作了山川,高山化为了海洋,原来的道路面目全非。
你还会找得到你的嘉越吗?
作者有话要说:
☆、034
034
秋末冬初,天气越来越冷,最近来店里的人也日渐稀少。静姐下午要出差,早上和她们打了招呼,说是下午有一批新上市的冬装要来,要她们帮着把关、签一下字。
沈清石和杨子欣一起值的班,一起接的货。因为是老合作商了,厂里送来的时候没怎么仔细验货,等二检查出问题,两个人都傻眼了。
这次订购的是过冬的弹力棉毛衫,因为秋冬交际,季节变化,一批货起码有一半以上都缩水。眼看就要交货,订购的外商又是极其挑剔的人,汪静回来,急的火烧眉毛,最后还惊动了销售经理。当然是一顿好训。
听说,不日总部就要来人。
“怎么办,咱们会不会直接被开了啊?”下班后,杨子欣还心心念念念叨着这件事。无怪乎她忧心,虽然做的是营销和接待工作,她们月工资有三千出头,年假节假非常充裕,算是同行中的佼佼者了。汪静擢升做了店长后,对她们一直都很不错。换了别的地方,保不准有这待遇。
“放宽心吧,真要来,躲也躲不过。”她这样安慰她。
“就不能说点好听的?”杨子欣瞪她,“一会儿一起吃饭?”
“不了。”清石说,“我要去东大接明月。”
“她都十九了。”杨子欣说起这个就有气,“又不是你亲女儿,让蒋自成和她前妻去啊,犯得着你个后妈在那儿献殷勤?你说,你落什么好处了,凭白还给人家撂脸色看?”
说的也在理。
但若是不去,回去又要闹又要吵。
她们去路口吃了碗面,又花了半个多小时乘公交从凤凰路开到中冠里。这座城市靠海,傍晚的时候风总是特别大,刮在身上刺痛,好像要把人的皮都割去。中冠里是附近最繁华的商业街区,有名的市场和百货都在街道两侧。过了中段,东面是教学园区,三所全国最有名的外语学院都在这里建校。那是上个世纪初的事了,要是搁现在,一块地皮的价就足以让人瞠目结舌。
蒋明月就读的是一所中外合作的国际工商学院,不说在本地,在全国的师资力量中也是名列前茅的,不管是中美、中英、中法还是中日等等各项目的合作课程,外语是很重要的一门,仅次于专业课程。
她主修的是中日合作的商务课程,12月初,日语等级考试刚刚结束,家里人都在等她N2的成绩。
杨子欣不以为然:“学什么不好?非学‘八嘎呀路’,没得以后当了汉奸。”
沈清石说:“你嘴少损点啊,小心嫁不出去。”
“怎么我说得不对?”她气呼呼地说,“我这是帮你,你还帮她们说话?难道我说的不对?家里都穷地要死了,还要读这最烧钱的学校,最烧钱的鬼子合作电子商务系!”
在老地方没见到蒋明月,找到她同班的同学一问,得知她去了一号楼听讲座。
沈清石和杨子欣说:“要不你先回去吧。”
杨子欣摆摆手:“我闲着也是闲着。”
报告厅在二楼,她们到的时候,报告还没有开始。不知道是什么类型的讲座,人满为患,从门内排到门外,硬生生把观望中的她俩挤了进去。
既来之则安之,沈清石和杨子欣在后排的角落里找了位置坐下。私下一看,来听的不止年轻的学生,还有一些西装革履的青年和带着笔记的讲师。坐在她们前面的是中法和中英合作的女生,窃窃私语,表情兴奋。
从她们嘴里得知,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讲座,作报告的是外交部国际司某处新上任的副处长,专业翻译出身,曾就读于对面的顶级外语学院,远赴巴黎和东京深造。
旁边中德的女生又说,这人给总理做过随员,帮主席做过翻译,父母都是中央□□的高官。
后面学西班牙语的又发言,他哥还是外经贸部的二把手呢。
这话玄乎了,有人说不信,他几岁,他哥哥几岁啊,就部级干部?
发话的女生急地揪鞭子,说,我爸爸在外经贸厅工作,曾经见过他。
后面一片“切——”声,有人又说,一会儿说外经贸部的,一会儿又说外经贸厅,说谎先打个腹稿行不?
女生快急哭了,说,我又不懂这些,但我爸确实见过他,云云云云。
不过,女生更津津乐道的是这个人长相不俗,堪称玉树临风,翩若惊鸿,是一帮秃顶老干部中的一枝花,和尚庙里的一点红朱砂。
热火朝天谈论了大半场,此人姗姗来迟,排场倒是大,在校长副校长还有几个领导的簇拥恭维下登上讲台。
校长亲自递话筒,他点头称谢,试了试音,然后对下面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的某女生正色说:“看什么?还看,眼珠子掉下来了。”
言毕,哄笑满堂。
楚嘉越的声音很好听,语速不快不慢,口齿清晰,是以满厅的人都能听清。
他说:“你们想听什么?若要我随意,那三天三夜也讲不完。”
有人在下面不怀好意地说:“今天只谈风月,不谈公事啊。”
楚嘉越说:“你们想听什么风月?”
“前辈有女朋友没?”
此问题深得人心,大家屏息静气,翘首以盼。
在一双双狼眼的注视下,楚嘉越笑了笑:“我不告诉你们。”
嘘声一片。
那天,他讲了在巴黎和东京求学的经历,生活日常,毕业后参加翻译组实习,第一次同声翻译,第一次赚到外快,做过三秘,随行领导出访国外等等。
这个年轻人确实长得好看,高高瘦瘦,近看远看都很英俊。弯弯的眉不那么凌厉,但是皮肤白地透明,以至气质有些婉约清冷,微微笑,穿着白色的衬衫和浅灰色的毛线衣,说到兴起时,撩一下发梢,不动声色,很安静很自在的模样。
沈清石出来的时候,很久都没有说话。
杨子欣在那儿感慨:“同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