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叫我来打洞》第53章


白榆皱了皱眉。
她生在、三观形成在人人平等的二十一世纪; 阴差阳错地一朝成为金鼻白毛老鼠精后,也是走在哪里都得了一声“大王”的尊称。像这样被指着鼻子骂做是畜生; 而且对方连眼神都懒得施舍给你一眼,还真是头一遭的境遇。
看来上一次与老鼠精的会面,让李天王很是气不顺啊。
不过——
“天王不该先问问我吗?”
声音清朗; 听不出半丝阴霾。
当你完全不在意一个人、特别是手上还握着他的把柄时; 也就不在意他对你的看法如何、他说些什么了。
今天来到这里,完全就是为了做个了结。
一想到李天王之后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那一丁点的郁结也都变成了身心舒畅。
“按理说; ”她道,“你我的恩怨在数百年前就已了结,我不应前来纠缠才是; 如今贸然前来拜访的原因为何,我以为天王心里也有数。”
“是了……”
白榆抬起头,毫不回避地直视着李靖。
“天王可还记得; 当初赶我下凡时,曾欠我一个要求?”
李靖用不着回答; 光从他的神情便能看出,在这一点上他并未忘却。
“那又如何。”
他冷声道。
“我当时也就说过,你再不要妄想入我李家门堂。”
“天王怕是会错意了。”
“那你如今到这里来——和哪吒一起到这里来,”李静沉声道,“难道还有别的意图不成?”
“当初——”白榆顿了顿,“当初‘我’的确是有求天王让我……”她含糊过“认祖归宗”四个字,“……的想法,但来这里走上一遭后也就歇了心思。天王仁慈,赏我一个提要求的机会,那我怎么也得给天王一个得以彰显的机会才是。”
“天王可还记得当年令郎的事?”她忽然问道。
李靖的眉毛死死纠起。
“那又如何?”
“当年三太子大闹东海,”她偏眼看了哪吒的反应,发现他神色淡淡,便继续说了下去,“您欲先杀之,他抢在您前割肉还母,剔骨还父,还了父精母血,一点灵魂。佛祖欲调停您父子二人之间的矛盾,赐天王手中的玲珑宝塔,唤塔上的佛为父,才解了这桩冤仇。”
“——故三太子不以李姓,与李家门堂,也只剩下名义上的关联。”
李靖悚然一惊,意识到她将要说什么。
“所以我以当年那个承诺为题来请求天王,我与三太子殿下情投意合,还请天王成全。”
——该怎么形容李靖那一刻的表情呢?
五味陈杂不过如此,他终于生生忍下了将塔摔出去的冲动。李靖到底并非行为不计后果的粗莽之辈,如意宝塔上层层有佛,且连他都要对如来敬上三分,更遑论还有那个最为重要的理由。
怒在逆子竟是彻底瞒下了所有风声,怒在他自降身家与妖精厮混连带着整门蒙羞,怒在如今竟然径直这么找找上门,以当年那个要求相挟,妄想能让他就此答应下来。
他面无表情地看向自己的三子。
“你有何想说?”
“孩儿没有说其他的必要,”哪吒低头垂眸,“事情确实如她所说。”
他说话的口吻中似有若无地带了点随意,像是已做好了承担他父王怒火的准备,又像是对其并不在意。
“并且——”
他抬眼。
“如今带她上了天庭,按照孩儿自己的考虑,原本并非是想来请求父王的同意,而是只想将这件事告知父王而已。”
连白榆都被他这番话惊着了。
她请哪吒携她一起来见李靖时,考虑到她毕竟是要拆李靖的台,大致含糊地把自己想做想说的事说与了他听。
那会儿哪吒点头同意,她却没想到他心里是这么一番打算。
李靖搭在扶手上的手掌猛然攥紧,额角暴起青筋。
好……!
好得很!
他目光冰冷地扫视着两人。
流转间,恍若又想起当年的陈塘关。
即便是于神仙而言,时间过去得也太久。漫长而看不到尽头的生命为凡间万物所艳羡,但那同时也意味着感情上的淡薄。
他已经想不起目睹哪吒自刎时是否感到些许悲伤,可还记得,那时,被他视为祸患的儿子也是带着这样的表情,毫无留恋地将横在脖子上的剑向下抹去,鲜血四溅。
这么多年过去了,倒是丝毫都未曾变过,丝毫都未曾长进。
李靖的眼神变了又变。
“好,好得很。”他怒极反笑,“若是你这般主意已定,又何必到我面前碍眼。”
“你们可以离开了。”
他冷淡道。
“往后若非是陛下的旨意,不必再来见我。”
白榆一时怔住。
她看着哪吒不卑不亢地应“是”,然后才反应过来与他一同行礼。一直到两人一前一后地退出大殿之前,都未曾有人再说话。
他们来这里一趟只为面见李靖,此事了结后无需再去别的地方,返回即可。
“怎么,”白榆还在出神,便听哪吒问道,“不满意?”
她连忙摇头。
“怎么会?”
“倒不如说……”她眼神稍稍游弋,“比我想象中要轻松……一些。”
“不然还能如何?”
哪吒漠然道:“我要是真想做些什么,他也是拦不到我的。”
多年前亦如此,如今亦如此。
他们立在云端,足下是茫茫天色,哪吒忽然又开了口:“急着回去吗?”
“不,”虽然不很清楚他是什么意思,白榆还是如是回答,“不那么早回去也可以……吧?”
反正在那里等着的那群小老鼠,她不在也完全不用担心他们过得如何,可以把自己照料得足够好。
“那么,”他回过头,“要不要去别的地方转转?”
那个笑容,比他自己以为的还要温柔许多。 
41。第四十一回
他所说的“别的地方”——
白榆抬眼; 往来百姓熙熙攘攘,叫卖的吆喝跟讨价还价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喧嚣中带上一丝奇妙的烟火气,听着实在热闹得紧。
店面上摆出的都是些寻常物什。普通的平民用不了什么上好的面料,但即便是粗布麻衣,针脚跟花样上总是用了心思的;有商家摆了烛台来卖; 正按两称着灯油跟五大三粗插腰站在那里的汉子要价;拿了大夫药方的老妪慢悠悠地走到药房门前; 先歇了歇腿脚,这才迈过门槛。
“或者还是去东市?”
某位三太子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听说那里集了四方珍奇。”
“谁敢跟你们神仙论珍奇; ”白榆哭笑不得道,“这儿挺好的,热闹。”
唐长安城布局分明; 东西两市都是商贾。只是东市贵胄云集; 西市则多面向的是平民百姓。
西市的东西说不上多昂贵稀奇,胜在繁杂热闹。人来人往的摩肩擦踵; 隔了条街道也能听见的吆喝声使得白榆生出种回到了以前的错觉。
走在这里能让她想起还是个寻常人类时的生活; 纵使时代不同,风土人情不同,总有些东西是共通的。
“哟呵。”
万国来朝的大唐民风开放; 邻近的首饰摊上有看见他俩的大娘笑呵呵地招呼。
“郎君不给夫人买两件吗?瞧娘子生得这么俊,不打扮打扮可惜了。”
……就比如现在。
关系也才确立不久,甚至半个时辰前都才能算是第一次公开得到了证实——这会儿被路边的商家这般打趣; 白榆的耳根有些赧然得发热,却也不自觉地勾起了唇角。
她余光瞥了哪吒一眼。
两人眼下都是化作了寻常人类的打扮; 这会儿站在人群中不能说是不出奇的原因,还是都太过出众的样貌。年轻的郎君一表人才,立在他旁边的女子也是腰肢窈窕的花容月貌,过街的年轻男女谁不是有意无意地撇过来一两眼。
三妻四妾仍是观念里的常事,年轻少女的目光也少不得一样的热辣大胆,可有意无意地理过鬓角发丝后始终等不到对方往这边看一眼,最后一跺脚,拉上旁边还在打趣的女伴就气恼地钻进了不远处的织品店。
三太子耳听六路眼观八方,战场中征伐过来的将领不可能没注意到这些视线,他只是被那声“夫人”叫动了心。状似无意间侧首,正好撞上白榆的眼神时,两人都是一愣。
“去看看?”
他问。
白榆扬唇一笑,“好啊。”
这一笑又让本就出色到了极点的容颜又增色不少,隐约能听见不远处传来极轻的吸气声。哪吒的耳朵没有漏过这点声响,他视线只是轻飘飘扫过去一圈,无端强大的威压就使方才还在感叹的人老老实实地安静下来。
“啊呀呀。”
首饰摊的老板娘反倒没被吓到,笑眯了眼睛叹道。
“看来郎君可不是个一般人,”她乐道,“跟这位娘子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我这铺子呀东西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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