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涌_碎鸦》第39章


拨号码时她的上下齿彼此相咬,倒涌的鼻血又正向往下流,灌了满嘴的铅腥味。
半分等待后,林俐接了电话。叶西抢着说:“喂,妈,回趟家吧。”
她声音极其冷静,冷到能把自己冻起来。
林俐疑惑:“你傻了?我在上班啊。”
叶西:“我没傻。我被叶南打了……鼻梁好像断了。”
林俐大惊:“啊?”
叶西:“我要去医院……顺便跟你说一下,我要报警。”
说完她正要挂断,林俐惶然阻止:“西西!先别报警!妈妈现在就回来,你等我,我送你去医院!你别报警啊!算妈妈求你了!乖!”
电话里的人还想再挣扎几句,叶西毫不犹豫掐了。
这人没问她伤得严不严重……
一句都没有。
***
在叶西的印象里,但凡来医院,准没有什么好事。她要是没记错的话,从小到大每一回来,要么是陪妈妈来检查伤口,要么就是来给被叶南打伤的小孩及其家长赔罪。
她觉得生命顽强又脆弱,顽强在妈妈挨了无数次拳脚都活得挺健康,脆弱在叶南一拳就能把自己鼻梁打折。
医生对着片子眯眼研究了很久,没什么所谓地说:“嗯没事……养养就好了,别大动作碰它就行。”
这话激起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反应。
林俐一个劲儿地点头说“好”,还拽拽叶西的胳膊给她使眼色,意在说,事情不大别报警了。
而叶西还在没缓和的恐惧中颤抖,反复向医生确认:“您确定吗?真的很痛。”
她也不是个轻易呼痛的人,只是突然领会——人在该喊冤时,还是得把这机会好好利用利用。
医生听了,又看了一分钟的片子,随后斩钉截铁道:“嗯!把心放下!错不了!”
叶西:“……”
出了诊室,林俐满脸如释重负的表情,还从包里掏出两张一百塞给叶西:“你打车回家,顺便给自己买点好吃的、有营养的补补。”
叶西推了回去:“我不要。”
林俐抿唇皱眉,视线在她愠怒的眼底锁定了半晌,幽幽问道:“你还想怎么样啊?”
叶西绷着下颌,诮笑:“我想报警。”
倘若换一个情景,这段对话也十分贴切。什么情景呢?叶西想象的是,她被打了,眼前这人是施暴者他妈,企图用钱摆平一切。而且设定是,他们之间没有任何亲缘关系。
多合适?合适到她脊背发凉。
林俐全然一副气昏了头的模样:“你这丫头怎么这样啊?好讲坏讲都不听!自家人间还有什么深仇大恨啊?回头我让南南跟你道个歉不就行了?”
“不行。”一刻不等,叶西断然。
“南南毕竟比你小,你让着他点儿不行么?”
“他比我小几岁啊?”叶西抬眼,提起嘴角想扯出一个讽刺的笑,牵引出鼻梁上的剧痛,疼得她神经麻痹了好久,“我都不敢自称太小不懂事。”
父母总悬在嘴边的“让”,看似省了许多麻烦,实则后患无穷。林俐这么窝囊,八成也不会明白。
叶西捂着鼻子转身就走,一面拿出了手机,点开拨号界面。
高跟鞋当啷着,林俐从后面追赶上来,连连央求,低声下气,可谓卑微至极。
“西西!我们不报警了好不好?”
“不好。”
“……你有什么条件,妈都答应你!”
键盘上的手指一顿,叶西停下脚步,她的目的达到了。
又默然了片刻,她刻意吊着身后人的胃口。等对方再次忐忑地问了个“嗯”,她立刻转身,漠然回道:“把叶南送走,送走我就不报警。”
走廊里,稀稀拉拉的人来来往往,灯影一晃一晃,林俐无措的神态也跟着一晃一晃。
叶西笑了笑,举高手机,给她看屏幕上的“110”。
“西西……”林俐整张脸都皱成了包子褶。
“没的商量。”叶西又一次摇摇手机。她再也不要屈服,一次都不要。
林俐哭了,嘴唇起起伏伏成波浪状:“妈求你了,求求你。”
叶西并未心软,反倒抬起大拇指移到拨号键上方,以无声作威胁。
就要落到屏幕的瞬间,林俐冲了过来,挫败认输:“好好好……我送他走,明天就让你爸来接他。”
叶西仍举着手机,手势也未改。
林俐就差崩溃大哭:“明天上午……上午就让他走!”
“……今天,今天行了吧?”
得逞的情绪从心脏迸出,一路直达眼底,叶西握着手机的手垂了下去。
软服得不情不愿,林俐实际上很愤怒,电梯往下的一路都不再同她言语,出医院大门也是头也不回走掉的。
不过叶西得以在她离开之前送了她一句话——
“总有一天,你会感激我这个做法。”
第41章 彷徨05
T市护城河正对着牙山,坐在河畔能直接仰视牙塔的顶端。
今晚是七夕,也是一个亮堂堂的月夜,山外的河面躺着月亮,河顶的月光照着山。
多数人都蜂拥去了商业区过节,没几个会像陈寻叶西一样选择坐在这里喂蚊子。是以河畔很安静,到处都是河水拨动清辉的声音。
叶西从刚刚一直没说话,她看得出来陈寻很落寞低沉。
“想喝酸梅汤吗?”还是他先开的口,语音落下时,有渺远的喇叭叫卖声传来。
“不了吧,等你跑过去,人车子早蹬远了。”
“鼻子还痛?”陈寻抬起手,轻轻落在她鼻梁上,力道掌控得极好,雪花落地似的。
“有点儿,但好多了。”叶西牵牵嘴角。她总会轻易想起,当日他初初得知自己被打,那副怒火燎着满面阴云的表情。
但她心里又有些异样的感觉,发现陈寻总是避谈自己的忧伤,关心她要比关心自己多得多。
不知道该不该问他到底在烦恼什么,叶西怕往他伤口上撒盐。
时间走得缓慢,月亮的盈亏程度一直未变。
不动声色间,陈寻往叶西身侧又挨近了几分,短袖外的两只胳膊碰到一起,迅速慌慌张张分开。叶西愣了愣,他的手臂好凉。
迟疑着,她低声唤:“阿寻。”
陈寻清峻的眼睛顿时亮了好多……他肯让月光落进去了。
“嗯,怎么啦?”他点了根烟。
“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可以跟我说。”叶西扭头注视他点火,火苗衬得他手机旁边有处亮光一闪一烁,乍看像是个玉坠样的东西,再想定睛打量,他手里的火灭了下去。
“嗯……”陈寻调整坐姿,不让烟飘到她面前,“其实没什么。小屁孩儿惯有的烦恼嘛,跟父母相处不融洽,经常拌拌嘴而已。”
她想了想,轻声问:“因为学习?”
“差不多……所以啊,你得抓紧给我补了,千万不要掉以轻心。”他看过来,眼底笑盈盈,可笑容后头多少还是掩不尽的悲伤。
烟头把黑夜烫出一个洞,袅袅烟雾是黑夜的裂纹。
叶西方想开口再说什么,他突然扔掉烟靠过来,双臂环住她的腰,脸埋进她的肩膀。
“真瘦……”他含含糊糊嘀咕着,长长喟叹。
“……”她无奈。
陈寻头顶有几根碎毛是翘起来的,叶西犹犹豫豫地抬手,伸着食指将它们往下按了按。
“你以后想考什么大学?”他突然问,吐息揉到她皮肤上,麻麻的。
叶西因之心神一乱,答得很结巴:“我……呃……可能往,上海那边考?北京……北京也行。”
“为什么?”陈寻偏过脑袋,露出眼睛仰看她。
那样熠熠、清晰、直白的视线,叶西低垂着双目,与之相对良久,忘了回答。
“嗯?”腰上的胳膊收紧。
她调整呼吸,小声答道:“因为专业……那边有很多大学的王牌专业都和我想考的对口。”
陈寻了然,又问:“那你想考什么专业?”
叶西这下很坚定,分毫踌躇都没有:“法学。”
陈寻沉默了,垂着眼睛思考。
远处有安宁灯火,车马鸣笛,月光照得到的地方,都是祥和的人间。
“法学难考吗?”良久,陈寻问道,眼里黑白分明,“我也想考。”
叶西开玩笑:“看情况啊,什么样的学校都有法学专业,但想考好学校当然难……尤其是你。”
“难我也要考……”他咕哝,带着赌气的意味。
顿了顿,他补充:“你考什么我就考什么。”
“……神经病。”
陈寻听见她骂,然而抬眼看到的,却是她嘴角越来越明朗的弧度。
“你不相信我能考上?”他刻意磨着牙恨恨地问。
“嗯,我不相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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