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中梅花迎雪盛开,真真好一派春气象。
本来官员们都要互相拜贺,闲不下来,但是架不住金宠现身为宰相,地位崇高啊~所以来来往往就那么几个平级同僚去互相拜访一下。就连皇室中人,也是为了避嫌,所以反倒没有什么高官去拜访。金宠于是就只等着别人送礼上门拜贺,谁让他官高权重,门生众多呢?
但是牡丹其实都明白,这些都只不过是井中之月水中之花,浮空大梦一场过后,就什么也剩不下来了。一朝权柄丧失,亲戚朋友是假,门生故吏也是假,只有他们一家三口之间真情才是真啊!
除夕之夜,牡丹给父母双亲斟酒夹菜,就像给公婆立规矩一样伺候着。金家夫妇吓了一跳,女儿这是怎么了?!“牡丹你坐下,这些活计都有下人去做呢,你一个大家小姐这样像什么样子?再说你身子这才好些,可不要再反复喽!”金夫人指了牡丹身后小绣,“你还不接下小姐手中公筷!”
“母亲!”牡丹制止住了小绣,“今日乃是除夕之夜,此宴又是我金家一家三口家宴,本不该让家中下人参与,合该让他们与爷娘老子一道去团员才是。爹爹母亲,自有我这为人子女来孝敬照顾才是啊!不是什么规矩不规矩,实乃是女儿孝心而已啊!”
金宰相显然也是极其推崇以孝治国,所以对牡丹此时说辞倒是甚为满意,捋了捋胡须受了。但是金夫人可不是这么想,“我儿,你现已然及笄,也该是找婆家年岁了。到时候到了婆家,可就都要像你今天这样子公婆面前立规矩了。拢共不能松多久,你又何苦来?还不给为娘坐下歇息,这可真是自己孩儿自己疼啊!我心肝儿啊,你身子弱,就别让你母亲为你着急啊!”
牡丹索性挥退了饭厅里下人,自己端了椅子坐了父母中间,“母亲这是说什么?夹个菜就能累倒了您女儿不成?又说什么娘家婆家臊女儿,难道说,这天底下只勒令儿媳妇公婆面前立规矩,却不准女儿家孝敬自己亲爹娘老子了?!娘啊娘,咱们一家三口一处欢欢喜喜过个亲热年,比什么都强啊!”
第六章
牡丹词恳意切地一番话,竟没有因为漠视了规矩而受到惩罚,反而直击到金宰相夫妇柔软心底。他们单就只这一个独生女儿,自然爱若珍宝,从小娇养着长大。此刻虽然话说有点直白,但是她饱含深情却是金相爷和夫人珍而重之。短短几句话,就打动了他们心弦,一想到女儿马上就要嫁人了,离家之期仿佛就眼前,金相爷还好说,只是不住想要叹气,但那金夫人却是已经眼含热泪了。
她只想,自己捧手心儿里长大孩子,马上就要像雏鸟离巢一样离开相府了。若嫁好还倒罢了,但是若是嫁不好,这不是活生生地挖自己心头肉嘛?!都怪自己肚子不争气,嫁给老爷这么多年,只得牡丹一个。也不曾给牡丹添过个兄弟,就算是个姐妹也没有,日后若是我们老两口百年之后,牡丹连个可以依靠娘家都没有了!
一时间,原本就不热闹团圆宴气氛就加不好了,牡丹眼见自己一句话反倒招出了母亲眼泪来,心里不由得着急了。她怎么就没想到呢,真是笨死了!自己当时就是想起了当年没有好好地父母面前孝,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那些遗憾之意正因为是真情实感,所以夹杂她语气中,才容易感染本就存着一番心事金相爷夫妇。
“都怪牡丹,怎么好端端说起这个,真是该打!”金牡丹做势拍了自己嘴一下,然后讨好笑道:“爹爹母亲何须挂怀,我们既是不想分离,那就不要分离好了。”“你这丫头又胡说!”金夫人轻捏了牡丹脸蛋一下,“母亲好女儿,你要是嫁了人,难道还由得你啊?!”
金牡丹只好开玩笑说:“那还不好办吗?爹爹现下官位正高,要寻什么样女婿没有?到时候找个住左近,女儿还能每日里回家里来蹭饭呢!”其实心里想却是,自己经历过之前那样事情,俗语说,见过鬼都怕黑,现就算是给自己一个皇贵妃当自己估计都自觉无福消受啊!
“老爷看看,好一个不知羞丫头~”金夫人也知道牡丹是故意逗自己老夫妻一笑,故也引着这个由头想缓和一下自家老爷愁思。但金相爷听着这话却是心头一动,心道可不是嘛?这是多好一个主意啊?!住左近?咱们这府邸周围,可都是住着朝中重臣或是宗世子弟啊,如果这些人家里面寻个袭爵继产嫡长子来做女婿,这不就是住左近吗?!
到时候牡丹虽然嫁出去,但是有个什么事儿都能互相有个照应。只此一事,女儿公婆看自己面子上,必然也对女儿照顾有加。自己也可以利用朝中优势提拔一下女婿,让女儿可以早早得一个诰命什么,也算是可以尊荣一生了。女儿不必忍受离家后无人依靠苦楚,自己夫妻俩也不必害怕晚景孤独,这岂不是两全其美了?!
但是这件事情还是要早早谋划,要寻一个身份相符很容易,但是要找一个人品合适还需要斟酌一番。毕竟人家条件也那里,哪里都由得你家女儿东挑西选呢?首先,自己那些政敌儿子,差不多就可以全剔出去了。还有那张真,嗨,大过年,想这晦气东西做什么?!科举之后能得些许功名到可以考虑一下,若是什么也没有考中,就趁早给老夫走人!金家怎么能有这么没囊气没志气女婿呢?那就董大人大儿子?还是郡王家世子好呢?……金宰相这样一思考,反倒入了神,牡丹她们给夹什么他就吃什么,到让她们都以为,金宠是自己还陷之前愁绪中难以自拔呢!都不由得加小意讨好,想让自己这一家之主心情好起来。
牡丹并不知道金宠只因为自己笑谈就已经想到了‘奇招’,要不然估计想哭心都有了。打算凭借着自己家财富和权势,给自己真找个邻居家嫁过去!这周围人家家世可都是不下于自己家,谁家嫡长子不是想要找一个当家媳妇?难道谁会想找一个总是惦记着娘家?就算是因为一时贪图那些财物和地位什么娶了自己,难保他不是有一个薄幸郎!
他们一家三口各自心事,却也是吃了一顿货真价实团圆家宴。之后还围坐一起守岁,插瓶中梅花香气袭人,上等香片沏得滟滟琰,金相爷和夫人聊着年下该做事宜打发时间,牡丹坐一边用簪子挑些松子榛仁儿出来,不时地敬给父母,倒是一派其乐融融。守夜守到子时,牡丹郑重其事地给父母跪下着实磕了几个响头,就算是拜年了。
“好好好,我儿些起来!”金夫人递给牡丹一封红包,然后吩咐两旁自己丫鬟,“还不把小姐搀起来!?大凉天,可不要再受凉了!”金宠也点点头:“牡丹真是个孝顺好女儿,”然后对金夫人笑道:“全赖夫人教养得好,给我金家添了这样一个好女儿。”金夫人倒是不好意思了,“相爷这是说什么呢?这还不是应该责份?相爷只和我说笑,是不是想要赖掉自己那一份压岁钱呢?”
阖家笑了一阵,金宠道:“子时眼见得就要过了,那些小子也该准备好了要放花炮,咱们一道前去观瞧可好?此番得花炮可是出样式,那炮仗打上天据说还能窜上两窜,这要是打出去,准能放放晦气!“
“是极,是极!“这话可说到了金夫人心里去了,这一年也太不顺遂了,单只是放放炮仗可不见得奏效,但是讨个好意头也不错。谁知道这官家赐下来宅地会有妖孽呢?!枉自己还那么喜欢那水潭周围景色呢,怎么会……还有那草堂里张真,这都是多少糟心事儿啊!
因为家里面人口简单,丈夫又没有小妾,所以一向过得顺风顺水金夫人,从来没有近这样糟心过。真是觉得无端端就老了好几岁啊,金夫人摸了摸近略显憔悴眼角,暗自叹了口气。
一说现要放炮仗了,刚刚因为主人一家想要单独相处而躲起来下人们也都重出现了,有搬东西有点焰火,还有执着长竹竿挑着整挂整挂鞭炮齐齐燃放。虽然焰火燃起来实漂亮,但是还是没有二十多个家丁左右分成两排一起放炮仗有看头。
牡丹整个人都裹温暖狐裘披风里面,手上端着放着香料描金暖手炉。站父母亲人身边,眼前是一派火树银花景象,耳边是哄哄作响热闹爆竹声,这景象,有多少年没有过了?都说这事件,珍贵东西就是‘得不到’和‘已失去’。但是当牡丹历沧桑生死回转过来才明白,其实珍贵是‘失而复得’。
‘得不到’,虽然会遗憾一阵子,有时候想起来还会心痒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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