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山鬼谣》第30章

那是阿萨辛自与好友穆萨决裂以来，最生气的一次，几近失去理智，而已经有很久，都没有人敢这么触怒他了。
偏偏是这个由他一手教养长大的女子背叛了他！
抚雾死去后的几年中，阿萨辛几乎是动用了教中近一半的力量，去调查当年可能与抚雾有所接触的男子，宁可错杀，也绝不放过一个，哪怕掘地三尺，也要把那个胆敢引诱他圣教圣女的男人找出来！
不得不说，如果抚雾的背叛只是令阿萨辛发怒的话，那她对于情人的拼死维护，就是戳在阿萨辛心里的一根刺，在没有找到那个男人让他受尽折磨而死之前，这根刺会一直存在。但是偏偏，抚雾瞒的太好，红衣教出动人手调查了这么多年，竟是一点消息也没有。
直到数月前，在洛阳附近的红衣教弟子禀报，找到了一个很像是抚雾女儿的小姑娘。
阿萨辛第一眼见到那个小姑娘的时候，也不敢确定她到底是不是抚雾的女儿，因为那小姑娘无论是模样还是神态，和小时候的抚雾是半点相似的地方也没有。
但是很快，阿萨辛就确认了那小姑娘的身份。
只因他在那孩子的右臂之上，发现了与抚雾身上一模一样的玄鸟纹身。
他当年初到中原，在昆仑雪地中捡到了一个被遗弃在路边的女婴，那女婴襁褓中放着一枚刻着玄鸟图案和古老文字的玉璧，女婴的右臂之上还纹着一只与玉璧上一模一样的玄鸟。
最终他把那个女婴带回了他在中原的住处，决定将她养大。一方面是因为这女婴资质甚好，长大后很适合成为他传教的帮手，另一方面则是这女婴身上的玄鸟图案引起了他的兴趣。
那时候，他与好友穆萨刚结伴来到中原不久，关系还没有如日后般僵硬，他带着女婴去找过穆萨，结果没想到连祖先是中原人的穆萨都不清楚这玄鸟图案的含义，只告诉他，这上面的玄鸟看上去为三足，又有些像传说中的三足金乌，而在中原一般不会有人给自己的孩子纹上这种四不像的图案。
虽然没有从穆萨那里得到确切的消息，但阿萨辛却越发觉得，这玄鸟图案的背后，一定代表了什么，若是能找到这女婴身世的真相，说不定就能发现很多有趣的东西。
于是阿萨辛把照顾这女婴的任务交给了亲信阿兹拉耶姆——即后来的红衣圣女拿云，待这孩子稍大一些了，他便直接将她带在了身边，亲自抚养。
随着这女婴渐渐长大，也确实没有辜负阿萨辛的期望，绘画，宗教，医学，幻术，天文……几乎完美的继承了阿萨辛教给她的一切，人也出落的风华绝代，明媚如人世间最耀眼的光。所以顺理成章的，这女婴最后成了阿萨辛所创立的圣教中的圣女，人称抚雾圣女，深得阿萨辛的信任与喜爱，曾多次作为教主的代表去往江陵一带传教。
阿萨辛也一直非常纵容抚雾，因为他知道抚雾对自己的依赖，所以他放心的让抚雾长期待在外面，因为她最喜欢的地方就是他阿萨辛的身边，绝不会发生对外界流连忘返的事。直到，开元二十三年的枫华谷之战爆发。
因为在中原传教途中曾多次受到丐帮的阻挠，所以阿萨辛对于丐帮的消息一向很是关注，在知道丐帮与唐门准备在枫华谷进行一番动作后，他便派出了多批探子追踪，最后竟然探得这两大派联手想要对付的，竟然是他昔日好友穆萨所创的明教！
于是，他便准备派遣一个武功高强又善于观察形势的亲信，代替他前往枫华谷一探，本来他是属意圣女浴冰前去，但无奈抚雾自己请命，他没有多加怀疑，只以为她是想为他分忧，便准了她的请求。
但谁能想到，枫华谷一战后，丐帮与唐门死伤无数，他派遣去探查消息的抚雾，竟也跟着失去了下落，生死不知！
刚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阿萨辛还担心抚雾莫不是暴漏了行迹被哪一派的人抓住了，但是随后的探子却来报，枫华谷中并没有抚雾的踪迹，甚至连尸体也不见，阿萨辛便直觉，事情恐怕没有他想的那般简单。
于是在抚雾失踪的第三年，阿萨辛派去的探子终于有了线索，但却是个让阿萨辛震怒的消息——抚雾竟与一男子私定终身！
这个消息让阿萨辛无法接受，震怒中的他决定自己亲自去把抚雾抓回来，哪怕是要她死，也要问清楚了再让其赎罪！
最后，抚雾终究还是死了，却不是他亲手杀死，而是为了维护那个诱拐她的男人自尽而死。
阿萨辛看着抚雾的尸体，心情突然又回到了当年与穆萨决裂的时候，愤怒，失望，痛心……一切他不想回忆的往事全都涌现在眼前。是以匆忙之下，他把抚雾的尸体交给了浴冰，责令将其火化，挫骨扬灰！
抚雾的事，阿萨辛自己也明白，是他近些年来不能释怀的心结。
不过不要紧，他找到了抚雾的女儿，这个孩子可以为她的娘亲赎罪！
阿萨辛从记忆中回神，放在淼身上的目光越发温柔起来，神色间的变幻却更加让人捉摸不透。
“流霜，来荻花宫已有数月，住的可还习惯？”阿萨辛慢慢走近床边的小女孩，微微弯下腰望着她。
淼在阿萨辛的威压下神色不变，点头道：“我很好。”
如果可以不被人一口一个“流霜”的叫，就更好了，淼心里默默道。
名字和生辰一样，对于阴阳家的人来说是一个很重要的存在，若是忘记了自己的名字，很可能就会失去这个名字在冥冥之中所代表的一切，也许是记忆，也许是能力，更可能是灵魂。
淼从来都不知道她的本名叫什么，所以对于她来说，“淼”这个字所代表的就是她现在的一切，她并不想放弃。
而且这种随便为别人更改名字的行为，真是太失礼了……
“这个我已经看完了，可以换一本吗？”淼微微睁大了眼睛，眸中不带一丝情绪，自顾自的扬了扬手中的教义，道：“没意思。”
听到淼的话，跪在一旁的黄莺不禁打了个冷颤，暗道这流霜真是疯了，敢在圣教主的面前对教内经典如此无礼。
阿萨辛看了一眼被淼拿在手里的关于祆教起源的书，并不在意她的态度，他轻笑出声，道：“流霜在之前已经看过本教教义了？”
待淼点头回应后，阿萨辛继续道：“那流霜觉得，原本的祆教教义，与本教的新教义相比，哪一个更有道理？”
淼楞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对方会跟她讨论学术问题。
阿萨辛所提的祆教典籍，她之前刚刚看完，虽然与父亲教她的东西不尽相同，但是本意上却是殊途同归，不外乎万物分阴阳。至于那本由阿萨辛所写的新教义，于她而言，内容着实有些……偏激。
于是，淼想了一下，终于还是决定委婉点，“两者似乎并无不同……毕竟阴与阳，本来便是同一事物的两面。”
“哦？”阿萨辛饶有兴趣的看着她，道：“那流霜是觉得，阴与阳是对立的？”
淼毫不犹豫的答道：“阴阳本就是对立，但它们又彼此相生，彼此联系。”
“那流霜的意思是认为，阴与阳不可以存在中立？”阿萨辛皱起眉头，却不再是之前轻松的样子。
教中皆知，教主阿萨辛乃阴阳共存之体，他所写的《大光明典》，更是脱胎于祆教教义，但与原教义认为的世间阴阳共存并没有中性之说不同的是，修改后的教义里明确认为这世间本就是阴阳共生后达到中和的状态。
而这一点，淼在看过阿萨辛给的一些典籍后，自然是清楚的。
但以她从前在阴阳家所学来看，祆教与阿萨辛的理论明明是本出同源，在她的认知里，阴与阳本就彼此对立又互相共生，她不明白为何阿萨辛要偏执的否定阴阳对立？
带着这种疑惑，淼也难得固执了起来，认真道：“阴与阳当然可以存在中立，因为阴阳本就相互转化，相互联系，当阴阳达到平衡之时，阴与阳便是中立的。”
“那为何流霜之前又认为阴阳对立？”阿萨辛似乎也认真了起来。
“因为阴阳本来也是对立的！”淼的表情变得很严肃，她不明白为何阿萨辛一直执着于这个问题不放，“阴与阳彼此对立，又彼此共生，在某种环境下可以相互转化，并非是单独一种形态便可以存在的！”
“那既然如此，为何世间还会分阴阳，分男女？既然阴阳共生，又为何会彼此对立！”
“阴与阳的共生和对立并不矛盾……”
眼见两个人就像在吵架一样开始讨论学术问题，一旁的黄莺不禁冷汗淋漓，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