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山鬼谣》第72章

柳公子从空中摔下，吐出一口鲜血。
殿内的情况逐渐变得一边倒，李倓被逼到了角落中，陈和尚见情况不对赶紧摆脱了莫雨回到李倓身边，喘着气道：“小王爷先行离开，老衲今日拼尽全力，也要保小王爷全身而退！”
“李倓谢过大师，待我来日得成大事，定不会忘了大师今日之恩！”
李倓不甘的看了李复众人一眼，却也知道此刻大势已去，便不再恋战，在陈和尚的掩护下启动了殿内的机关，进入密道中不见了踪影。
“李倓，休要逃走！”
李复见陈和尚被莫雨一掌打翻在地，便想顺着那密道追上前去，却不料此时数道水浪越过他朝着那密道入口而去，瞬间密道周围的墙壁被击的支离破碎，无数砖块瓦砾落下封住了密道的入口。
“李公子，得饶人处且饶人，即便你抓到了他，恐怕也不好处置吧！”冯夷轻飘飘的落在李复周围，面上满是无奈。
“冯夷，你本为忠良之后，可莫要一时想不开助纣为虐！”李复看着面前的这个人，神色复杂。
却不料冯夷听了李复的话，顿时哈哈大笑，自嘲道：“忠良之后？原来我在李公子眼中竟是忠良之后！我还以为凭着我那位叔父的关系，我在李公子眼中跟建宁王是一丘之貉呢！”
说完，他没有理会李复的欲言又止，而是将目光移向了被莫雨护在身后的淼，他发现此时这少女的眼神，已经变得明澈如水，整个人看上去更是澄净无暇。
想起了刚才这少女纯澈的内力，冯夷不禁露出了一个轻笑，看上去心情很好。
他微微朝着淼走近了几步，并不理会周围人对他的警惕目光，开口道：“你就是那个被掌门带回骊山藏了数年的小女孩？怪不得能够如此熟练的运用龙游之气，而且听说，你能够找到通往阴阳宫禁地的路……”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探究，脸上却是满满善意的笑容，可惜此刻在周围人的眼里，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
淼只是面无表情的望着眼前这个男人，丝毫没有开口说话的打算，她身边的莫雨更是警惕的将她护在身后，此刻一脸不善的看着冯夷。
见无人理会，冯夷却也不恼，他的身形渐渐开始虚化成水汽，冲着淼露出一个潇洒不羁的笑容，却带着些意味深长地道：“小女孩，虽然不知道那位高高在上的阴阳宫掌门想通过你来达成什么目的，不过出于一点良知，我奉劝你若是可以，还是不要与阴阳宫走得太近！”
说完，他的身影便完全化为水珠消散在空气中，徒留淼神色莫名的望着他消失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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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诏皇宫一处宫殿内，康雪烛气若游丝的躺在铺着地毯的地上。
他的身上除了之前打斗留下的细微伤口外，并无新伤，可是他的双手，那双昔日被称为“素手清颜”的修长手指，却是鲜血淋漓，十指上的血肉被一条条的割开，隐约间能够看见血肉下方的嶙嶙白骨。
十指连心，他此刻疼的冷汗淋漓，却没有昏死过去，完全归功于正在一旁替他传功的唐无绝。
唐无绝自带走康雪烛后，便来到了这一处宫殿，点了康雪烛周身几处大穴，并用唐门独有的手法将他用铁链捆住。
多年来，他数次对康雪烛围追堵截，就是要让康雪烛尝一尝当日高绛婷所受之苦。
不过，他并没有急着动手，而是绑好康雪烛后，等他意识清醒，这才当着他的面，一刀一刀的将他手指上的血肉尽数割开。
唐无绝本以为他下手的时候会抖，因为在过去几年，每当他为了这一天而不停苦练刀工的时候，脑海里就会出现当日高绛婷双手的惨状，他的手就会忍不住发抖。
可是现在他却发现，等真的到了动手的时候，他的手很稳，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稳，只是耳畔响起康雪烛痛苦的□□声时，他的心里不仅没有感到快意，反而觉得有些悲哀。
如果当初他有勇气追上去，那么她也许就不会跟着康雪烛回到万花谷，也就不会有后来的惨剧发生。
曾经本不该是那个女子承受的一切，就因为他当年的疏忽，一切都来不及了。
所以他恨康雪烛，但更恨的，却是他自己。
康雪烛在唐无绝输送的内力作用下，意识并没有完全丧失，他此刻看着犹如地狱恶鬼一般面容扭曲的唐无绝，不禁出声笑了起来。
唐无绝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冷声道：“你笑什么？”
“我笑你。”
康雪烛一头飘逸的黑发因汗水而黏塌在脸上，已经有些许岁月痕迹的脸上，还能看出过去俊逸尔雅的影子，他轻声道：“年轻人，老夫现在才觉得，你跟老夫当年，还真是一模一样。你执着了这么多年，若不是心中有所牵挂，恐怕早就入了魔道，你是身陷红尘局中而不自知，忘记了真正应该追寻的东西！”
唐无绝闻言，脸色变得很差，道：“你也就会耍耍嘴皮子了！”
康雪烛又轻笑出声，刚待开口，却被一个远处传来的女声打断。
“我倒是觉得，他这话说的不算错。”
一袭蓝裙的高绛婷步履轻盈地出现在了宫殿的门口，她神色平淡的望着唐无绝，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那个当年害她至深的康恶人。
“绛婷……怎么是你！”看到高绛婷出现，唐无绝的脸色终于变了。
高绛婷反问道：“为何不能是我？”
她缓步走了进来，衣袖摆动间，露出了被她托在手上的冰弦箜篌。
见对方一直带着这箜篌，唐无绝面上闪过一丝复杂，道：“你来找他？你不该来的……”
不该看见如此残忍血腥的场面。
高绛婷唇角露出一丝笑容，却很冷。
她淡淡地问道：“你觉得我是来找他的？”
她缓步走近了唐无绝，一双美目毫不避让的望着他漆黑的眼睛，“我自小身子弱，无论多刻苦，都始终无法将师父所教的剑术发挥到极致，于是我苦练琴艺，终于在十八岁那年大成，师父便送了这架冰弦箜篌，我视之如宝，平时几乎舍不得拿出来用……但直到后来我才知道，师父所赠的这架箜篌，制作者原来另有其人。”
“绛婷……”唐无绝脸上冷漠的面具再也挂不住，他神色闪躲，微微垂下头，不去看对方的眼睛。
高绛婷没有再跟唐无绝说话，她面无表情地来到了康雪烛的面前，定眼看着他，却没有开口说话。
“一别经年，高姑娘，别来无恙。”
康雪烛因疼痛而面色惨白，神色间却颇为祥和，他看了高绛婷一眼，便微微闭上了眼睛。
看他这样，高绛婷似乎一愣，不禁叹了口气，点点头道：“别来无恙。”
她美目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的黑发男子，神色有些复杂，只听她轻声道：“你曾是我消不去的心结，每每想起，便会让我恨不得食其肉、啖其血，方才能解心头之恨……”
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声音里带着一丝柔软，几分释然，“我以为你可能会成为我一辈子都挥之不去的阴影，但是后来因为一个人，我渐渐地发现，我对你所谓的恨，其实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变得不再重要。”
康雪烛本来静静地听着，脸上看不出表情，但听到这里，他慢慢睁开了眼睛，目中映出了高绛婷秀丽婉约的身影。
高绛婷从袖中掏出一个玉瓷瓶，轻轻地把它放在了地上，淡淡道：“这是当年我双手被毁去之时，有人夜闯五毒教圣山摘取的神木果做成的疗伤圣药，经孙药王的手，有生肌活肤之效……当年，这瓶药给了我一次新的生命，现在，我想把它送给你。”
康雪烛终于不再沉默，他淡淡的开口，声音有些嘶哑，“为什么？”
面对康雪烛的问题，高绛婷竟慢慢露出一个轻缓的笑，她柔声道：“你刚才有一句话说的却是不错，虽然此刻绛婷心结已解，但却有人因绛婷之故，深陷局中而不自知。这药中的药引是他亲自寻的，我把这药给你，只是因为我不希望在继我之后，他凭白再添一桩心魔，既如此，不若早些了断……而且为了你，也不值得。”
闻言，康雪烛终于忍不住大笑了起来，神色之间颇有些放浪形骸的意味，引得唐无绝警惕的捏住了手中的暗器，只要对方想对眼前的女子使坏，他便可以直接要了对方的命。
却不料，康雪烛半晌方才停住了笑，他神色晦暗，眉宇间有些抑郁，终于是叹声道：“真水无香，你终究是比我幸运……”
“是啊，我比你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