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抿了抿嘴,伸出了干净修长的手。
手掌白皙干净,并没有什么痕迹。就算有,在海水中生长,也不会留下。
“世说鲛人之语,深海而居。”岑沐薄唇轻启,也伸出了手,就这样覆在了苍离的掌心。
鲛人生于海域,海城中的人每到海捕总会去捕猎鲛人。
鲛人生得美,贵族府中都以有鲛奴而显得高贵。年轻漂亮的鲛奴甚至可以成为姬妾,当然海城有身份的人,也只是把他们当做一件物品。
倘若真的喜欢上了鲛人,大多是被人不齿的。
比如百年前送出去给云城的礼物之中,就有一位鲛人成为了夫人,当时倒是传为佳话。
只是鲛人寿命是人类十倍,那位老城主死后,那位尊贵无比的夫人被新城主的母亲做成人彘,其子也不知何去。
而后这段传奇也成了海城人的饭后闲谈,谁家让鲛奴成了姬妾都会被嘲笑一阵。
年轻貌美的鲛奴尚且得以善待,垂老的鲛人便就逃不过了。
鲛人眼泪可化珍珠,眼睛加工之后可以成为价值万金的碧凝珠,鲛油一滴便可万年不息,鲛烛也是珍贵无比。
苍离还算幸运,落在了岑越手里。城主府的公子当然不缺钱,也不缺那些东西。顶多是……公子们去世之后,他们作为陪葬品而已。
苍离的手很凉,岑沐掌心传来的温度让他想把手抽离回来。
可他只是一个奴隶,结下契约的奴。
只听命于主。
“阿离的手掌居然比我的大。”岑沐的手也是白净的,他比量了两人的手掌后,就收回了手。
苍离比他略高,岑沐得抬起头才能正视他的眼睛。
阿离……
苍离不喜欢这个称呼,他默默也收回了手。
“走吧,我带你去看看你的房间。”岑沐负手带前走,心里已经有了结果。
自海城百姓追捕鲛人为奴以来,不少鲛人反抗,甚至已经组成军队。
只是海城人工具甚多,而且受上天守护,一旦鲛人被捕,可以结下主仆之约。
一旦被人结下契约,鲛人就不能离开主人太久,就像海里的鱼离不开水,离开太久,就会窒息而亡。
契约亦是如此。
苍离的手虽然看不出来什么,可是岑沐覆上去的时候,依然能感受到薄薄的茧子,和自己的手心一样。
常年习武而成,才会有这样的触感。
可是苍离,你现在逃得掉吗?
还有,你们那个什么海域盟军真的能赢吗?
第162章 鲛人长生烛不息(三)
掌心的温度还没有散去,苍离跟上岑沐,将心头一点点杂乱的情绪全部清除。
一点不剩。
岑沐的三公子府不大,原本城主是给他挑了一个离城主府近的。那地儿大,空旷的紧,他不喜欢。
这个府邸是他自己挑的,离海边不远,府中也没有多少下人。除却几个打扫,还有厨房的人,也只有一个管家了。
“呐,这边是我的房间,那里是书房。你就住在隔壁这边吧,府里巨不大,你住两天就知道大致了。”岑沐随意指了一下几间房子,院子中的假山假水尽有,虽然地儿小,但也不失典雅富贵。
“府中没多少人,你别把自己当下人,和管家一样称呼我就行。”岑沐交代着,想了一下又补了一句,“也不用像在二哥中,称呼什么主子奴才的,我不喜欢。”
苍离只是点头,也不多话。
“去换上衣裳吧,一会儿带你出去。”岑沐往他房间看了一眼。
苍离会意,直接离开。
岑沐盯着苍离的背影,若有所思。
他低头看了一下方才触碰苍离的掌心,冰凉的触感还久久不散。
这么冰冷的人,真的能够让他真情实感地流泪吗?
这个任务,有点难啊。
他转身也进了房间换衣服,一身风雪,还没有来得及歇一会儿,马上就要去城主府上见大祭司,交代这次去云城的相关事宜。
岑沐换过衣服出来,苍离已经站在他房前了。
一身淡蓝的长衫,仿佛与他的头发融合在一块。绝美倾城的容颜,优雅淡然的气质,岑沐觉得他才应该是高贵的公子,而不该是被捕的鲛奴。
他在海域,或许身份高贵呢。
细雪未停,苍离的肩上已经落了一层细雪。一头蓝色的长发,也浅浅铺了一层,妖异漂亮。
岑沐皱眉,走到他跟前几步远,管家立马过来给他撑着伞,“怎么站在这里?”
苍离一动不动,正在等他。
岑沐把伞夺过,他没有苍离高,撑着伞得举着,露出一小节白皙的手臂。苍离看了一眼,不动声色移开目光。
两个人就这样站在这小小的一隅之中。
岑沐摸了一把他的衣服,已经有点微湿,“回去换身干衣服,病了怎么办?”
苍离低眸看着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的小公子,这才轻启薄唇冷淡道:“我是鲛人。”
岑沐愣愣抬头:“啊,我知道啊。”
所以呢……
苍离扯出了一个笑,很快就消失了。
仿佛从来就没有露出多余的表情。
他解释道:“我在海中长大,沾了水不会生病,离开了水才会死。”
岑沐才从苍离那抹早就不存在的笑容中回过神,也明白了他方才为何会笑了。
果然淋了雪,脑袋有点傻了。
“可是穿着湿衣服也不大好,还是去换一身吧。”岑沐轻咳一声,缓和尴尬。
“好。”苍离点头,又进了屋。
管家撑着另一把伞站在一旁,手臂上搭着一件大氅,“天气寒冷,公子换上吧。”
岑沐让管家伺候换上,目光始终盯着那扇木门,“去备置些东西回来,以后阿离也是我们公子府的人,不可亏待。”
第163章 鲛人长生烛不息(四)
管家是从小就跟在在岑沐身边的,三公子素来对身边的人都很好,哪怕在外高傲无比,在内所有的事情都考虑得清清楚楚。哪怕是的府内扫地的下人,也是衣食无忧,比其他府上用度好得多。
“是,添置的东西,可要去问一下离公子的喜好?”管家识大体,也不把苍离当做鲛奴。
“嗯,随你吧。”岑沐看了一眼已经出来的苍离,冰冷得像这漫天风雪,就算问他,应该也不会说什么。
岑沐撑伞去接苍离,“需要添件斗篷吗?”
岑沐很瘦,和苍离比起来个子娇小不少。此刻举着伞撑在仰面问苍离,毛茸茸的狐裘下面,只露出一颗小脑袋,像一只仓鼠。
不知是不是岑沐的错觉,他恍惚觉得苍离看向他的目光没有那么冰冷了。
正在愣神的时候,手上的伞已经被接过,冰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公子要去哪儿?”
岑沐还在担心他冷不冷,“你穿的那么少,要不要再加点衣服啊?”
苍离只是眉头跳了跳,没有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岑沐,他道:“公子,鲛人不会觉得冷。”
“哦。”岑沐觉得活了这么久,一直是站在顶端的,此刻在苍离面前,忽然觉得自己跟个傻子一样,“那……咱们走吧。”
他没养过鲛奴,也没有翻阅文献。岑沐一直觉得,明明可以和鲛人一起好好相处的,鲛人貌美善歌,织水为绡,坠泪成珠,如果与海城合作,定能够在十四城里占的主导地位。
可是海城法律如此,百年如此,岑沐也没办法。除了对自己的“奴”好些,别无他法。
“好。”苍离低头看了一眼缩在大氅里头的人,不自觉弯了弯嘴角。
正要离去,管家提醒道:“公子,城中的几位少爷来请,晚上您回来是否去应邀?”
岑沐还没有回来的时候,那些个公子就在府上侯着了,要不是二公子来了将这些人赶走,恐怕现在就是一群人都在府中吵闹。
岑沐不喜太闹,但是身为城主府三公子,这些交际也是免不了的。
管家不是主人,总不能把人赶出去。
岑沐顿了一下,回头看了苍离一眼,思寻道:“今日的都推了吧,明天再去。”
马车已经在门口准备好,岑沐带着苍离一起去了城主府。
大祭司早就在等着岑沐了,岑沐让人把苍离带到偏殿休息,只身一人去见大祭司。
“老师。”面前静坐的老人一头白发,没有其他任何颜色,岑沐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在桌案前跪坐下来。
“见过城主了吗?”大祭司缓缓睁开眼睛,抬手给岑沐添了杯茶。
屋外寒风,岑沐手脚还是冰凉,暖水入腹,畅快了不少。
“还没有,先来拜见老师的。”岑沐用瓷杯暖手,“见过老师之后,再去拜见父亲和母亲。”
虽说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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