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刃》第34章


陈夫人心中虽然还是有顾虑,但一方面信任无我道长,另一方面又有陈琦来信劝她勿拘太过、顺其天然,陈希风又每天对她卖乖,陈夫人总算网开一面,让陈希风跟无我道长走了这一遭。
张静定是来见麓川王,到允姐兰后带着陈希风宿在宣府司署。麓川百姓多信佛教,但也有几位道家高手隐居在此,张静定见完麓川王便去寻访仙踪,这几日不住在宣府司署。结果他一回来就听说宣府司署被刺客夜袭,顿时想起临行之前陈夫人千叮万嘱说陈希风最近流年不利,立刻回来把陈希风带走。
张静定以为陈希风说得是刺客之事,便道:“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倚,日后再看,未必不是好事。”
陈希风叹气道:“借道长吉言,那我就看看,睡着睡着屋顶被砸个大洞,以后会是什么好事吧。”说到此处,陈希风忽然一拍掌,恍然道:“等等,我见到了麓川王宠爱的那位中原美人,虽然只是大概看了一眼,但风姿的确难描难画、华美动人,难道这就是好事?”
张静定修道十余载,对女色已然看淡,不知如何接话,只好笑了笑。
来时事催人急,一路快马加鞭,只能辜负一路风光。现在事毕,张静定与陈希风自然放慢行程,细细赏玩路上风景。两人一路向北行,滇地潮湿温暖,毒虫长蛇十分扰人,但花开如锦、云低天碧,悦目赏心将烦扰抵过。
这日走到大理,陈希风读前人游记时对其中所叙的洱海美景向往已久,便提出夜宿洱海,好一观大名鼎鼎的“洱海月”胜景。张静定性情温和,对陈希风这个友人之子十分关照,当然同意。
洱海边居住着不少渔民,两人找了一家借宿,被主人热情接待,请吃了一顿饭,席上有一道砂锅弓鱼,鲜地陈希风恨不得连自己的舌头一起吃了,全真教派要求弟子守戒食素、不近女色,张静定在席上只吃了白饭与几口素菜。陈希风不由暗想:我要是做了和尚或是全真的道士,不娶妻倒没什么,只吃素真是要了命了。
至夜,陈希风与张静定踱到洱海边,此时星月同辉、清光万里,千顷碧波上荡碎圆月一轮、抖开浮银万点,令人恍入仙境,这月亮还大得出奇,陈希风简直觉得自己伸手就能摘月。
张静定见此处水天相映、月色澄澈,心中一片空明,望着洱海平阔水面杂念全消,竟慢慢入静。这位道长入静之后神色如常,只是一言不发,他一向寡言少语,陈希风完全没察觉到,只静静赏玩此夜风光。
水面上清风扑面,十分宜人,陈希风微微眯起眼看着洱海,他看着看着忽然皱起眉,远处水面上怎么好像有一团黑影,还在移动?陈希风怀疑自己眼花,揉了揉眼凝神再看,的确是有一团黑影正向岸边匀速移动!
那黑影越行越近,借着明亮月色陈希风终于看清,黑影竟是一顶四抬的灰色轿子被四个灰衣人从洱海上抬了过来,那四个灰衣人脸戴面具,足尖在水面上一点,荡开一圈圈涟漪,轿子一晃一晃已晃到了水边。
陈希风看地呆住,他勉强也算混过江湖,但这种如同御风的渡江之术他还是第一次见,直到轿子在岸上停下,距离他们不过十步之遥,陈希风才回神,伸手拍了下张静定,奇道:“道长,有一顶轿子从湖面上……飘过来了。”他掌心要拍上张静定的瞬间,道长忽然睁眼浑身肌肉绷紧,片刻后又放松。
张静定温声对陈希风道:“我知道了。”他转脸看向那顶灰扑扑地轿子,轿帘正对他与陈希风,一男声从帘内传出:“敢问对面可是全真宗龙门法派的无我道长?”
陈希风听到这声音就是一愣。
张静定见对方装神弄鬼不露真容,便不施礼,将拂尘往臂上一搭,道:“正是贫道,请教尊驾何人?”
轿中人不答这个问题,微掀轿帘将一张烫金请柬击向张静定,那男声客气地道:“夜航楼合并三色谱,新编灰谱重论天下英雄排位,无我道长本行白谱第十三名,原黑谱第十六名元震亨发帖请道长九月二十三日于成都府玉女津一战,敬候君至。”
张静定抬手接住了请柬,一时满心疑窦,他并不计较排位得失,但夜航楼的三色谱在江湖中地位颇高,武林中人无不以登榜为荣,忽然说要合并三色谱新编灰谱,其中的缘由奥妙实在令人不安。风起于青萍之末,夜航楼新编灰谱足以搅乱一片江湖水。
张静定正要向那轿中人问话,旁边的陈希风忽然开口,狐疑地问了一句:“赵若明?”
轿中安静了片刻,轿内人道:“请柬送到,在下告辞。”那四名灰衣人抬起灰轿又从水面上飘然而去,但陈希风怎么看怎么有一种落荒而逃的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大陶倒霉,小陈也倒霉啊
第44章 第三章
张静定问:“你认识夜航楼的人?”
陈希风对自己的记性一向自信,轿中人的声音听起来明明就是那个想骗于大人信的赵若明,但于大人曾告诫他不可将送信之事泄露出去,以免为旁人招灾。陈希风在心中略一思忖,向张静定摇了摇头,半真半假地说:“我不认识夜航楼的人,只是听轿子里的人声音像个故交,现在想想可能是我听错了。”他混了一遭江湖,其它没长就是说谎的本事长了。
张静定半信半疑,看陈希风一脸诚挚,还是相信这位小友没理由骗他,不再多问。
有了玉女津之约,两人次日清早就收拾行装离开大理,张道长虽看浮名如尘土,却担心灰谱之争背后是有人别有用心,想了想还是决定赴约。现在已经八月末,九月二十三只来得及赶去成都府,张静定见识过了陈希风的倒霉程度,不好放着他一个人,只能与他同去成都,陈希风当然愿意。
所谓成都,一年成聚,二年成邑,三年成都,故名成都。
入蜀路难且险,张静定与陈希风走大理到茫康至雅州的古道入蜀。出了滇地越向北越冷,等两人走到打箭炉,才初秋天气,就已是天寒地冻、白雪纷飞,张静定功力深厚尚能忍耐,陈希风抖抖索索地从包袱里翻出棉布袍穿着还是不扛冻,和张静定进城买了皮袍子、毛帽子,又让老板饶他们一个杂毛的手笼,两人收拾穿上,陈希风才觉得活来过来。
出城之后一连两日都天气晴朗,虽然山道路面有些地方结了冰湿滑难走、山道边就是万丈危崖,但陈希风一看日头就心情大好。
风中送来传来阵阵清脆的铃响,两人绕过一道岩壁,就望见前方有一列长长的马队盘旋在山道上,末列的的马匹与他们不过数丈之遥,铃音就是从那匹马的脖子上传来。马队走得慢,不消多时陈希风与张静定就追上了马帮的尾巴,那缀在末尾的人听到马蹄声立刻回身望了眼,见陈希风与张静定都手无寸铁,神情缓和了些。
陈希风看那人生得五官深邃、肌肤黝黑、脸颊泛红、一身宽腰大襟的半旧袍子、颈项上带了几串彩色的珠子,是乌斯藏人的打扮。这人虽然身材已经有了成年人的样子,脸上却还带着一点稚气,分明是个少年。陈希风说不来乌斯藏语,试探性地和这少年搭话:“这位兄弟,你们马帮往哪儿走?我和这位道长打算去成都,方便同路吗?”
这条古道走的马队多贩马匹、丝绸、盐、茶或者贵重药材,所以常有劫匪出没,落单的行人也多难幸免,所以行人想与马队同行是常有的事。这乌斯藏的少年打量了陈希风和张静定一阵,开口说:“你们可以跟在后面,但我们,不管你们死活。”他的官话竟然说得很不错。
陈希风只是爱热闹,也没指望这马帮庇佑他们,听这少年人撇得清楚,他忍不住笑道:“可以可以,小兄弟,我身边的道长可是一位武功高手,不用你们顾我们死活,依他的性子,真出了事他肯定会要管你们死活。”
乌斯藏少年听陈希风这么说,回头认认真真打量张静定了一番,见这道士长得普普通通、气质温吞如水、不见半分锋芒,便不屑地道:“你这个高手,没有帐篷高。”说完他向马队中一指,得意地向陈希风卖弄:“我们请来的,中原高手,和寺庙一样高。”
陈希风顺着乌斯藏汉子指的方向望过去,在马队中望见了一个背影,身材高大裹着裘皮,一身汉人打扮。
陈希风琢磨张静定在白谱中排行第十三名,你请来的有这么巧就是剩下的十二个?他看少年一脸卖弄之色觉得有意思,故意说:“你这个高手和寺庙一样高,我这位高手就像山一样高。”
乌斯藏少年的汉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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