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刃》第58章


陶仲商见陈希风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沉默片刻,道:“陈希风,这次多谢你帮我,但我第一次见你就讨厌你。”
陈希风眼中笑意渐消,他并不觉得自己自作多情,却也分得清陶仲商在说真话假话,陈希风有点儿不快地说:“为什么?你可要讲理,别说什么‘自以为是、年少轻狂、废话连篇’。”
陶仲商说:“你太弱。”
陈希风一噎,没脾气了。
陶仲商接着又道:“弱成这样,还不老实怕死。”
陈希风悻悻然裹紧大棉被,低头摸了摸鼻子。
陶仲商却还没说完,他最后道:“你有的我都没有。”
陈希风心中一刺猛然抬头,定定望向陶仲商,陶仲商不闪不避迎着他的目光,说:“我不想和你做朋友,也不想再见到你,知道了?”
陈希风忽然伸手去抢陶仲商手中那本夹着羽毛的书,口中道:“知道了,那你把羽毛还我吧,我拿去送给妙妙姑娘。”
陶仲商仗着个子高下意识把拿着书的手抬高,脱口怒道:“你找揍!”
陈希风没忍住“噗”一声笑了出来,陶仲商顿时意识到被耍,手举也不是放也不是,最后把书“啪”一下砸陈希风怀里,冷冷道:“你送谁关我屁事。”
从“关你屁事”变成“关我屁事”,陈希风心里都快笑死了!但他深知这个时候一定不能笑出来,捧着书清咳一声收敛笑意,认认真真地说:“弱我也没有办法,任兄和张道长倒很强,你要喜欢他们吗?”
陶仲商脸色十分难看,似乎真的很想打这小少爷一顿。
陈希风忙又道:“至于怕死,我怕呀,我真不敢死,我要是死了,我爹娘、我哥哥、我的一对小侄、我先生、我家的猫和你,都该多难过。”
陶仲商的脸色并没有好转多少,任谁听到自己和猫相提并论,恐怕都难觉得高兴。
陈希风的语气既轻快又愉悦:“既然我有的你都没有,那你更该喜欢我,这样我有什么都会分给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不行了我真的不会写感情戏诸君我尽力了
感情戏令我修仙、绝望、枯坐到天明
来吧我们走剧情吧
第75章 第三十四章
陶仲商看着陈希风,露出了一个奇怪的表情,像是难以置信,似乎不能理解,他甚至有点烦躁。并不是不高兴,但既然无法给对方期待的回答,这高兴的情绪也是短暂的。
陈希风把羽毛从书页中抽出,别入他的衣襟。那羽毛轻地像是没有重量,陶仲商抬手把它抽出来,想把羽毛递还给陈希风,但捏在手上又不递出去,他说:“你死了你爹娘、哥哥、侄子、老师会难过,你和我在一起,他们一样会难过。”
陈希风眉毛一挑,问:“难道他们觉得我和你在一起跟我死了一样糟糕?”
陶仲商被陈希风这个逻辑震了一下,半晌才道:“虽然不至于,但他们总不会想你跟一个男人在一起。”
陈希风叹气道:“就是一年前的我,也不会想跟一个男人在一起。”
陶仲商淡淡道:“现在回家去来得及。”
陈希风一本正经地调侃他:“我和你在一起我父母难不难过还不能完全确定,但我现在回家去,你肯定是要难过的。”
陶仲商皱了一下眉,他这次没有嘲讽陈希风自作多情,只道:“我没什么能给你的,你想要什么?给你了你就老实回家?”这是对应陈希风那句“我有什么都会分给你的”。
陈希风简直哭笑不得,他单身二十余年对谈情说爱已是生瓜蛋子,这位陶大侠却比他还一窍不通,陈希风简直恨不得把表兄卢思安从顺天府抓过来,传授他点脂粉领袖、浪子班头的绝学。陈希风想了想,问:“陶仲商,你现在最想做的事情是杀掉陆崖主,对不对?”
陶仲商微微眯起眼审视陈希风,不知道为什么话题忽然转到这儿了,还是道:“对。”
陈希风又问:“那假如成功杀掉陆崖主,之后你想做什么?”
陶仲商一愣,竟答不出话。两人对望一阵,陈希风一脸意料之中,笃定地说:“你从来没想过,你觉得你不会活下来,你以为最多也就是和陆兼同归于尽。”
陶仲商被陈希风点中所思所想,无话可说,默认了。
陈希风虽然知道自己猜中,但看陶仲商不反驳还是失望,人都会想将来,这个人却当自己没有未来地活着,没有期待的人生会有什么趣味?他慢慢道:“这也太没志气,你为什么要死,我想要你活着。”
空气中充斥着檀香与墨汁的味道,檀香味是寺庙中经年焚香所残留,墨汁味是陈希风衣袍上沾带,陶仲商裹着陈希风的棉袍,被十四年前的风雪扑面迷眼,他就是太想活,才说了那句:“师父救我。”而师父就低声下气地向陆兼恳求:“请崖主放他一条生路,让这孩子活着!”
陈希风见陶仲商没说话,心中暗叹一口气,面上仍旧微笑,道:“你不想我死,我也想你活着,你活下来我有什么都分给你,天底下绝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了!任兄还托我告诉你,拂剑门的掌门答应让你去镇江为你师父扫墓,带我一个吧;在太原我还说过请你去顺天府,吃绮楼烧鹿肉与羊羔酒、看什刹海的柳丝画船、喝玉泉山的茶和水、买脱猫儿巷的付记酱菜……你要是觉得我空口无凭,咱们就订个赌约立个字据。”
羽毛在指尖捻了一圈,陶仲商点点头,说:“好,赌什么,怎么立?”说完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字据不能写草书。”
陈希风没想到陶仲商忽然答应,一时愣住了。
陶仲商弹了一下陈希风脑门,陈希风“诶”一声回神,立刻披着大棉被一阵风跑到里间,在包袱里翻了一阵,发现白纸竟然已经用完,干脆忍痛抽了两张刚写完的文稿翻到背面空处,抓着纸笔墨汁再拖着大棉被一阵风地跑回来。
陈希风将纸铺到高几上,抓起笔写出一纸漂亮的赵体,他边写边说:“这么着,我们各给对方一件信物,嗯……谁要是在一起去顺天府吃吃喝喝之前死了,那件东西就归对方。”说到这里,陈希风取出自己的牙制名章交给陶仲商,郑重地道:“我的名章现在交给你保管,就算你向别人借了钱,盖上这个印我也只能认账还钱。”
陶仲商如实道:“我要借钱,你还不起。”
陈希风一想真是这个理,顿觉自取其辱,含恨闭嘴。
陶仲商接过名章收好,略一思忖,从衣服里贴肉出摸出一个半旧的荷包抛给陈希风。荷包又扁又轻,陈希风接住,一脸狐疑之色抽开系绳,立即瞪大了双眼:荷包里折着三张银票。陈希风震惊之余还觉得有点熟悉,小心翼翼抽出一张,对着窗子查看面额,银票上花押票号印鉴俱全,写着足色银一千两。
陶仲商道:“这三千两是我攒了一十九年的棺材本,钱现在交给你,棺材我不打了。”
陈希风抖着手把银票装了回去,他终于想起这钱为什么熟了,昨年在内邱为了杀巴山狐胡爵陶仲商拿这银票做过饵。陈希风心中暗想:天呐三千两你是要金丝楠木打棺材?平时这么抠门打棺材这么大方????
腹诽完毕,陈希风将字据补完一式两份,陶仲商确认一遍,两人按上手印吹干墨痕。陈希风把字据放进装银票的荷包里贴身放好,顿觉自己身价倍增,陶仲商也把字据收起。
收好字据,两人忽然觉得哪里怪怪的,但都是第一次和人谈情说爱,也说不出具体哪儿怪。
天色已然大亮,陶仲商忽然觉得自己有点亏,他压了三千两给陈希风,但陈希风那枚名章多半借不到三千两,这小少爷也还不起,陶仲商想了想,说:“陈希风,你要是死了,我就用用你的名章去借印子钱,拿着欠条去顺天府找你爹你哥还。”
陈希风本来正在欣赏陶仲商的美色,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简直像被兜头泼了一瓢冷水。但他凝神再看陶仲商,晨光之中这人眉宇间的戾气被冲淡,显出十分俊美风姿,心中自然生出一片温柔意味,强行忽略掉刚刚那句。陶仲商回望陈希风,见这小少爷眉目清朗、如圭似璧,心中一动,也不再说扫兴的话。
陈希风心道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正打算冒着挨揍的危险把在太原被占的便宜给占回来,他一只手牵住陶仲商的袖子,陶仲商微微低头看他。
木门“笃笃笃”响了三下,聂朱言在门外问:“陈公子,你醒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应群众要求我绞尽脑汁再上了一章感情戏,下章我一定要走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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