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随死殉》第1370章


金龙则挪动自己盘踞的龙身,尴尬地往后退了好几步:“我离他远点,祝他运气好。”
一直毫无声息的银龙,就在此时睁开了眼。
萧陌然满脸惊喜,手中的两把短剑蓦地消失,一路飞奔到银龙跟前。
那银龙的脑袋搁在地上就有一人高,萧陌然凑近了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惊喜,只犹豫了半秒就激动地抱住银龙的鼻子,将脸贴在看上去略狰狞的龙吻上:“师父,师父!”
衣飞石喜欢见爱侣重逢的场面,人若是在生离死别上吃了太多的苦,总会变得更柔软慈悲。
他想收好阴阳笛灯回身寻找谢茂,手指在笛灯上的鬼火上掠过,隐有一丝撩心的火灼。将笛子与鬼火拆开,衣飞石收起鬼火,将笛子送回谢茂跟前:“先生。”
谢茂还坐着喝茶,给衣飞石也挪了张椅子来,见状有些错愕:“怎么拆开了?”
“这是您的笛子。”衣飞石说。
谢茂将笛子放在手里看了片刻,说:“我的不就是你的?我瞧着这东西你用挺好,好好养着吧。”
衣飞石想说,我的东西都是您的,反过来可就不一定了。可是,先生和君上毕竟不一样。谢茂将笛子递了回来,他看着那支横吹,终究还是伸手接下来:“是。”
“行了吧,时候不早,回家吃饭。”谢茂还记得跟衣飞石问罪,“拆我台,嗯?”
衣飞石单手捏住笛子,随在谢茂身边:“赶得恰巧也算将功赎罪了吧?”
“用得着你赶么?我难道不知道把那条恶蛟挪过来?”谢茂心里想入非非,我且沉住气了,待会儿小衣就会拼命哄我,我说这样他就这样,我说那样他就那样……
不懂事的衣破邪屁颠屁颠地跟在他身边,被谢茂轰开:“你知道自己有几千瓦?”
触及了小铁皮的知识盲区,几千瓦?
金龙吭哧吭哧跟着在后面“游走”,它如今也有稳稳当当的五爪大脚了,不过,习惯了当蛟时在地上“滚”,它也有行为盲区。要么在天上飞,要么在地上“滚”,用脚走路还不大习惯。
谢茂正在享受衣飞石的讨好,老听见背后噗嗤噗嗤的巨大重物滚动的声音,忍不住问:“你如今是龙了,那条‘涓流’没教你化人的本事?”
金龙兴奋地说:“我会变人!”
“那你还等什么?”北斗剑惊讶地问。做人多好呀,她还是剑的时候,天天都想变成人形。
“当人有什么稀奇的?你见过的人多还是龙多?”金龙教训她,“我才当龙不到三十七分钟,还没有过瘾呢。等我过过瘾,待会儿再变成人。”
金龙向谢茂保证:“我知道你们两脚兽的屋子都很小,没事,我会低头不会撞破屋檐的。”
衣飞石回过头看它。
大约是恶蛟时被衣飞石暴揍过,金龙下意识地心存忌惮。
它扭捏了一会儿,委屈地说:“变人就变人。”
眼前的庞然巨物倏地变小,竟然是个梳着小辫的小姑娘,约摸六七岁,满脸委屈。
北斗剑连忙把外袍脱下来,把她毫无遮拦的身躯裹住,谢茂与衣飞石也是哑然。这恶蛟打从出现就是恶形恶状长得巨丑巨臭的模样,他们都下意识地认为是雄性。哪晓得竟然是条母龙,还是个小姑娘。
衣破邪偷偷地看她。这条龙变成人还蛮可爱的呀。
“劳烦你看顾她。”衣飞石吩咐北斗剑。还得教这小龙女一点儿常识,男子不大方便。
北斗剑看着小姑娘也是心花怒放,家里全是大男人小男人,小姑娘多可爱呀!
一个念头没转过来,撕拉一声,“小姑娘”把身上裹住的外套撕成破布。北斗剑呆滞。
金龙粗声粗气特别大佬地哞哞:“裹着不会动了!我不裹这个!”正闹腾时,闻到北斗剑外套上的熏香,她打了个喷嚏,露出嫌恶之色,“什么臭东西!阿嚏!阿嚏!”
……不,它不是小姑娘。
它一点儿都不可爱。北斗剑咬牙。

李秦阁也从龙身化作了人形,他紧紧搂住萧陌然,低头欲亲吻。
萧陌然却往后退了一步。
“然然?”李秦阁不解。
“师父,我求两位长老救命时,曾……”萧陌然咬了咬下唇,“您别生气。”
“我不生气,你是不是许诺了什么?咱们以后都听从差遣么?是定了多长的年限,还是永远?没关系的然然,师父不生气,你都是为了我。我看那两位前辈也不是心思邪祟之辈,对异类尚有怜悯之心,何况是我们,你……”
“师父。”萧陌然为难地打断。
“你到底……”李秦阁了解自己的徒弟兼爱人,脸色变得凝重。
萧陌然抱住他的腰身,垂头低声说:“对不起师父,然然荐了枕席。”
第755章 皆有来处(68)
谢茂与衣飞石对萧陌然的自说自话毫无所觉,二人回了飞岩小院,“赎罪心切”的衣飞石很殷勤地进了厨房,正在给谢茂做晚饭,谢茂则倚在厨房门口,和衣飞石絮叨泓罗君之死。
“上有所好,下必从焉。”
“父皇晚年时发疯挑拨党争宫斗,皇兄本来就是个阴媚小意的性子,弄得整个朝堂正气全殁,只剩权术。”
“就那鬼样子,皇兄还以为他是王道高手,擅理政局天下,终究守住了江山——”
“你是不知道,就那前几回,由着他拼命折腾,最后留给朕一个什么样的破摊子?失了半壁江山不说,百姓凋敝人口锐减,吓得朕秋决都不敢勾人,蓄着人力苟且啊苟且。若没有改良好基因的神仙种,朕还混个渣渣?直接给陈朝举手投降算了!”
“凡人生来慕强慕权,不管这是人治的社会、法治的社会,掌握着最大的权力的人必然有着操持人心的能力。楚王好细腰,宫人便饿死,父皇喜欢阴弄权术,谢朝三代皆无正气。”
“妙物山庄这是从上到下都坏透了。”
“平伽罗打眼就是个阴柔内媚的操行,她统治妙物山庄多少年?遗毒甚深。”
“我瞧着翮弥梵罗倒有些刷新气象的意思,得,骨子里还是那一套!阴私小气,刻毒哀婉。你说她们是不是小人之心?竟以小术试朕器量!当朕是何等样人?!”
谢茂嘴里叭叭不停地数落,靠在门框上的身子越来越歪,衣飞石将刚捞出来的白灼虾剥了一头,麻溜地去壳剔去虾线,蘸上蒜头酱,喂到谢茂嘴边。
谢茂嚼了个大虾颇觉Q弹,暂停下吐槽:“挺甜的虾子。”
衣飞石秒懂。不用蘸酱。又腾手剥了两个,喂谢茂嘴里。
谢茂干脆从门边挪出来,在衣飞石身边晃荡,偶尔也伸手帮忙洗个菜、递个碗。
衣飞石尽量不让他碰脏手的活儿,堂堂谢先生,被自家小衣打发了三个蒜头,就坐椅子上老老实实地剥蒜,剥得那叫一个仔细认真,顺便继续跟衣飞石吐槽:“这地界各处都显得鬼祟不彰,九成九是上面掌权者的锅。百姓弟子能有什么特性?人性放诸四海而皆准,什么民性族性,无非都是从众。”
“众从何来?聚人为众。卢随心就是好细腰的楚王,是阴弄权术的文帝,是坏了天道运势的罪魁祸首……”
衣飞石想,先生多少年没这么念叨过了?
自从到了新古时代之后,谢茂取回了随身空间,与天衡重新勾连,且再也不必为了天下苍生操心,他就变得不爱叨叨了——没什么必须操心又无法马上解决的事,他能和衣飞石叨叨什么?
以前谢茂也不是特别地爱叨叨。只有遇到比较棘手、执行时期比较长、各方面条件都比较艰难的时候,他才会背着朝臣、奴婢,跟衣飞石絮叨。可能是吃饭的时候,可能是休息的时候,就像是普通夫妻下班后的家长里短,总得找个最信任的人倾诉。
如今衣飞石的厨房里烹煮着人间烟火,身边还有个剥着蒜头叨叨的谢茂,生活突然变得特别真实。
衣飞石的沉默也是长年累月养成的习惯。他不是不会说话,只是,不管是侍奉君上还是陛下,他都不能随便插嘴,很可能一句话就会影响到决策。谈及更轻松的话题时,衣飞石才会变得开朗健谈起来。
此时谈到了比较要紧的转点时,衣飞石提醒了一句:“我看梵罗真人事先未必知情。”
谢茂摇摇头,说:“不知情比知情更糟糕。”
知情可以当做事先筹谋,是有意识的阴媚。不知情却依然照着“计划”做了,是下意识的阴媚。后者代表着平伽罗的统治所遗留下的刻毒小气已经深入骨髓,连让谢茂眼前一亮的梵罗仙子都无法幸免。
衣飞石认为谢茂说得对。
锅里烹煮的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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