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随死殉》第1470章


他没有说因为我喜欢衣飞石,我喜欢他就要奖励他,施舍他。在谢茂的心目中,衣飞石就该是一位圣人。不管他喜不喜欢,衣飞石都能封圣。
刘叙恩似乎觉得这个答案非常可笑,很勉强地低头,遮掩住自己的嘲讽之色。
“您可能是忘记了。谢润秋说,当初您立意助师父封圣时,已经从诸天诸世界游历归来,声名鹊起,天下共尊,被推举上了神君之位,以此治理天下。”
“那时候您已经清楚地感觉到,您必然会封圣,会成为诸天诸世界的第一位圣人。”
“可是,封圣,要怎么封呢?”
“这世间的一切,有阴就有阳,有生就有死,所谓独木难支,天道岂能准许一家独大的圣人?”
“打从一开始,你就需要一个对你忠心耿耿的对面。你治理仙界,他独尊地府。你是时间君王,他是轮回大帝。你乾纲独断、刚愎自用无人能劝的时候,总得有人拦得住你天马行空的妄想,让你回到现实之中——”
“与其天道秩序在茫茫众生中挑选这么一个和你处处做对的人,你宁可自己造一个。”
第807章 两界共主(207)
刘叙恩说这番话很有道理。
谢茂回想往事,也能找到许多疑点,比如,衣飞石为什么会修了鬼道。
衣飞石是器灵出身,以神血滋养,在时间罅隙里生出真灵,哪方面都和鬼道扯不上关系。封圣之后,从衣飞石日常修行习惯来看,他也更适合剑道、平戎道,哪怕走无情道都比鬼道令人信服。
偏偏君上指点衣飞石修了鬼道,他还以鬼道轮回封圣,这就是极其令人不解违和之处。
没有刘叙恩戳穿此事之前,谢茂凭本能地给君上找好了理由。封圣毕竟是极其艰难之事,不是修为到了就一定能晋身圣人之位,它还需要大机缘加身。君上想让衣飞石封圣,现成地就有九幽阴魂无法解脱,也就顾不上专业是否对口,强行让衣飞石走了个借壳上市的路子。
现在刘叙恩的说辞给谢茂开辟了新思路,他觉得,君上此前未必没有这样的考量。
君上最终达成的境界,可与普通圣人截然不同,直接身同世界,动念即是天心,意志则如天宪。天道会准许这么一位大圣人轻易降生么?纯阴纯阳皆不能久,天地间独有一道意志,谁来制衡?
九幽之地,阴育光明。
君上指点衣飞石于鬼府成圣,或许真的是想让衣飞石成为自己的CP?
——谢茂的想法和刘叙恩不同,他可不觉得对立制衡就是仇敌,明明就是CP嘛。
但是,这事经了谢润秋的手,谢茂第一个反应还是反驳:“这事倒是显得颇为玄奇。”
“君上心中怎么想,我不知道,你师父也不知道。倒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谢润秋知道,他还能言之凿凿地说给你知道——如此诛心揣测,他有证据么?你就对此深信不疑?”
谢茂冷笑着放了樱桃碗。
就算你是小衣的徒弟,斗胆胡说八道,我照样大耳刮子搧你!
“君上认为这说法是无稽之谈?”刘叙恩反问。
谢茂拦住了要说话的衣飞石,问道:“不如你来告诉我,就算这件事是真的,于你师父哪里有害?照你的说法,是我需要一个CP,我把这CP名额给了你师父,他封了圣,我遂了愿,碍着谁的道了?我是亏待他了,还是亏待你们——你们这几个他的徒弟了?”
刘叙恩被他问懵逼了。
刘叙恩原本觉得自己有足够的理由怨恨君上用心不诚,君上对待恩师不过利用摆布,在这种利用的关系下,他死了一个师弟,也陨了挚爱道侣,何况,他还有被君上追杀的虚伪记忆。
谢茂没有记忆,根本不记得过往种种,就事论事,这一番话是问得理直气壮。
刘叙恩突然之间就发现,抛开徐莲的死亡不谈,君上的动机也谈不上罪大恶极。君上确实利用了师父,可师父也因此封圣,这就是最大的得利。若说君上以此得到了师父的忠诚爱慕?刘叙恩也不能睁眼说瞎话,他很清楚,就算君上不曾指点师父封圣,师父依然会对君上死心塌地。
得,总算还讲道理。见刘叙恩懵了,谢茂也没有再次逼问,道:“此前你的记忆乱七八糟,我不与你一般见识。可我还是弄不清楚你这脑回路,我和你师父的事,跟你要卢随心信仰你师父有何关系?你师父以功德封圣,不缺那几个信仰信徒,你这样鬼鬼祟祟是要做什么?”
刘叙恩滔天气焰蔫了大半,竟有些垂头丧气:“他的信仰是阴庭主人,并不是师父。”
谢茂才明白过来:“你要将师父与阴庭解绑?”
他突然之间想起衣飞石适才的震惊之色,很显然,衣飞石刚才就明白刘叙恩的意图了。
刘叙恩为什么要将衣飞石与阴庭撇清关系?刘叙恩不可能害衣飞石,他这么做,肯定是认为此举对衣飞石有利。反过来想,那就是衣飞石与阴庭捆绑有害?这能有什么坏处呢?
“你下去吧。”谢茂觉得此事不必再和刘叙恩沟通。
衣飞石心中有数。
一直显得很光棍的刘叙恩却紧张起来,辩解道:“此事与师父无关,他并不知情。”
“下去吧。”衣飞石也吩咐。
谢茂将摄灵图册合拢,卢随心就这么死死夹在其中,并未被纳入书页之中。
摄灵图册的每一页都拥有一个独立的空间,魂魄栖息其中,完全可以自由自在地生活修行。卢随心被夹在书页之间,没能进入书页空间,就等同于被两个空间挤压成泥,偏偏意识完整,无法解脱。
这绝对是威胁。刘叙恩犹豫片刻,仍旧不肯离开,说道:“君上只要一个能平衡阴阳大道的对象,是谁并不重要,是不是人也不重要,而今阴庭已立,轮回已生,为何不肯放了师父?”
“你师父执掌九幽,对他而言有害、有危险?”谢茂不解地问。
刘叙恩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似乎很惊讶,又很震惊于谢茂真的不知情。
这时候他突然就不肯说了,默默俯身磕头,转身退了出去。
“刘叙恩——”
“先生,”衣飞石端起谢茂放下的樱桃碗,喂他吃了一颗渍樱桃,“都过去了。”
“刚才聊两句我也看明白了,你这个徒弟不是不讲道理,他若想通了就不会胡搅蛮缠。倘若真的过去了,他还藏着掖着不肯说?还求我放了你?我究竟怎么你了?”谢茂没好气地将衣飞石又塞来的渍樱桃含嘴里,干脆将小半碗渍樱桃都吃了。拿吃食堵我的嘴?我给你吃光了!
衣飞石哭笑不得,忙给他端茶来:“也不是很紧要的事……”
“不喝。”谢茂拒绝合作,“今日不说清楚,饭不必吃,茶不必喝,觉也别睡了!”
衣飞石:“……”
都是圣人修为,不吃不喝没关系,不睡觉……那就万万不可以了。
“创建轮回之前,您曾问过我。若您为天阳,我可为地阴?”
“我那时候也还年轻,总以为自己的未来有无限的可能,比如,终有一天,我能追上您的修为,与您并肩共尊……”衣飞石捧着茶碗笑了笑,表情也不是自嘲,似乎还觉得当初的自己天真得有些可爱,“所以,那时候我就一口应承下来,说,愿为九幽之主,与君上分掌天地。”
“也就是说,谢润秋说的都是真的?”谢茂认为刘叙恩说得有道理,可也仅是一种猜测。
如今被衣飞石亲口证实了君上的想法,谢茂的情绪就变得很复杂了。
他没有过往的记忆,衣飞石告诉他的一切都是美化后的版本,因为衣飞石从不肯说君上不好。
哪怕当初君上对衣飞石坦诚了自己的想法,就是要用衣飞石做对标制衡,衣飞石也只说君上垂爱于臣,一手扶持臣封圣——他不会告诉谢茂,君上扶持我封圣,也是有私心的。他根本不在乎君上的私心,也不认为君上有私心就会削薄君上对他的恩情与垂爱。
“他很早以前就看中九幽之地了,想要借九幽封圣。您对他一向冷淡,他不知趣,总要仗着老神君的身份指点。他曾对您狂言,他为父,您为子,正是天生的尊卑上下制衡,您说……”
衣飞石一句话没说完,谢茂已经快要翻白眼了:“我说什么了?我没怼他?!”
“您说,朕辛辛苦苦修行几万年,还得认你这个不懂眼色的蠢货做父亲尊长,修行何用?”
“那我没揍他?”
“说完,您就把他一脚踹出门去,下令封门,以后不许老神君踏入一步。”
“可惜没揍死。”谢茂抚掌叹息,“留下个祸根,给我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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