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征宫词薄慕颜》第81章


翼翼?想到此处,凤翼不由在马背上叹了口气。
“呵,让你等久了。”皇帝出来时带着随和微笑,漫不经心的问道:“凤卿一直在外从军,怎知方才的那位是宸妃娘娘?”
“微臣听闻宸妃娘娘容貌无双,没想到皇上身边的娘娘皆为天人之姿,想来方才多半是胡乱猜错,倒是让皇上笑话了。”原来是自己一句话失言,虽然勉强搪塞过去,也不知能否打消皇帝心中的怀疑。
出神间已经赶到慕府,门口的小厮跑上来牵马道:“凤将军快里面请,老爷已在里面等候多时。”那小厮让同伴将马牵走,自己领着凤翼往里面进,在侧旁笑道:“今日的人来得齐全,已经在里头商议大半日,就等着将军来呢。”
凤翼走到内堂一看,果然已经满满小半屋子人,除却慕府上常见的几个谋士,还有朱、云两家的一些朝廷要员,拱手笑道:“让诸位久等,凤某在此先赔个罪。”
慕毓藻将他迎到身旁的座位,又把在座的人都介绍了一遍,方才笑道:“那也不能怨你,谁料想皇上会突然召见,没留下你用过晚膳就是好的了。”
朝中官员不便私从过密,今日乃是借着慕府小公子的生辰之故,索性大大方方邀请亲朋好友汇聚,众人不过在内堂约略吃了些,便移到后院的书房说话。慕毓藻遣退跟前服侍的人,端起新沏的松阳银猴饮了两口,倚在铁木宽椅内道:“高鸿中想借蝶姬污指宸妃娘娘,此次定然要叫他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里头牵涉太多,咱们得静下心从长计议。”说话的是参知政事大臣朱锡华,乃是先皇后的嫡亲叔叔,“可惜佩柔那丫头太小,平日里只怕也帮不上宸妃娘娘。”
先前蝶姬挑唆朱贵人的事乃绝密,即便是双痕等人也不甚清楚,更莫说宫外朱、慕两家的人,慕毓藻接口道:“虽说那些是后宫女人的事,不过却牵涉到咱们几家合族的今后,由不得不小心呐。”
朱锡华捋着寸长的胡须,转脸朝凤翼问道:“皇上今天传你,还是为着中秋节上的事?以老夫看来,多半还想询问青州的战况,不知道最近如何?”
“朱大人说得不错,正是如此。”凤翼持晚辈礼略微躬了躬身,眉宇间也不禁浮起一丝忧虑神色,“青州最近格外安静,几乎没什么大的战事。只是蝶姬如若得逞,必定引起中原内乱。霍连人借此机会,一举攻打过来,再加上心思活动的藩王们,到时候自然是群雄并起的局面。”
“如今虽说是太平盛世,不过也还是存着不少忧患。”朱锡华乃两朝重臣,脸上的皱纹早已常年锁的良深,“近些年来,霍连人不断在边境骚扰,致使我朝损兵折马,边境百姓不得安宁致业,生产也屡屡受到影响。再加上藩王们有些不安分,骄矜不尊上的事时常发生,内忧外患不彻底清除,岂能安宁?”
“不错,只是却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的。”慕毓藻顺着话点点头,正色道:“眼下须将皇上的注意力转到高鸿中那边,进而将几府的干系撇清才是最要紧的,蝶姬一事断然马虎大意不得。”
众谋士纷纷附议,皆道:“不错,是时候了!”
夜空的明月却依旧大而明亮。四周静悄悄的不见人影,椒香殿后院的积年古树已经开始落叶,晚风吹的地上的树叶“沙沙”作响。慕毓芫恍恍惚惚来到抱夏亭,却见前方有熟悉的身影独自坐在栏榭上,那人缓缓转过身来,星光月辉下将面容映照的格外清楚,却是个十八、九岁的温润少年。
那少年似乎有些焦急,起身叹道:“说好在这里等,芫芫怎么还不来?”
慕毓芫不可置信的捂住自己的嘴,欣喜之余正要过去,谁知旁边却走出个玉璎色的宫装女子,那女子单薄的装束衬得身姿纤细柔软,眉目间还带着几分少女的稚气正是年少时候的自己。
少年在远处拉住女子的手,从背后取出一个昆仑奴的面具,欢喜的递过去道:“芫芫,你瞧这是什么?朕亲手给你做的,喜不喜欢?”
少女的眉目是掩饰不住柔情,娇笑道:“呵,难怪这么丑。”
慕毓芫不用看也记得,在那被涂的五颜六色面具后面的秘密,然而当时的自己却并不知道。宫人们在整理皇帝遗物的时候,不小心将昆仑奴面具摔碎,想要重新拼凑起来才意外瞧见,那碎裂的面具内凹处竟刻着两个小字芫芫!少年帝后的恩爱种种清晰回映,是那般小儿女娇嗔婉转,是不知未来的山盟海誓,伤痛之余已顾不上责备,唯有碎心般的哭得哽咽难言。
有温暖的液体跌落在手背上,慕毓芫在往昔的回忆中惊醒过来,远处的少年和年少的自己却已不知去向。赶忙提裙疾步往前追去,然而却进到一间灯火明亮的大殿,锦绣帐堆里躺着几近弥留的皇后,周围是哀哀欲绝的各色人等。
皇后的嘴角不断嗫嚅着,向慕毓芫招手道:“芫妹妹,姐姐有几句话要跟你说。将来若是皇上”慕毓芫猛然忆起当日的情景,神色惊恐的往后倒退着,刚到门口却迎面撞上衣衫凌乱的蝶姬,不由左右为难的顿住脚步。
蝶姬的脚踝鲜血流的狰狞交错,阴恻恻的笑道:“宸妃娘娘,奴婢说过的话还记得吧?若是已经忘记,奴婢就再说一次给你听,好不好?”
慕毓芫此刻虽然已知是在做梦,然而无论如何却不能够摆脱梦境醒来,只好捂着耳朵摇头道:“不,我不想听!你别说了”
“娘娘,快醒一醒”耳畔是熟悉的声音,慕毓芫渐次从噩梦中苏醒过来,只见双痕正手执六菱宫明灯立在床边,关切道:“娘娘,被梦魇住了吧?怎么哭成这样?”
“双痕,我好害怕”
慕毓芫失态的抱住双痕哭泣起来,她素来不是伤风悲秋的人,即便真的有什么伤心事也多半不为人知,双痕不知所措的哄道:“小姐别怕,梦里头的事情都做不得真,快醒过来就好了。”
六菱宫明灯散发出柔和的光芒,映照着那无法在噩梦中解脱的女子,原本柔弱的身姿越发显得憔悴,白日里的坚强和冷静亦消失不见。慕毓芫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在双痕的怀里轻微摇头,一任自己轻声啜泣。
第十五章 旧缘
启元殿内是死水一般的沉默,只闻“啪”的一声,绢绸糊皮的奏章被摔在地上,明帝朝御座下面看去,冷笑道:“很好,原来都是顶着忠臣的嘴脸,背地里却跟藩王们勾搭在一起,到底存着什么心?!”
今晨接到地方监察官员的密折,内中罗列着近年收贿的朝中大员名单,其中以高鸿中收受辽王大礼最让皇帝震怒。藩王们日渐跋扈、轻视朝廷,原本就是皇帝隐处的一块心病,眼下居然有朝廷要员与其接触过密,内中含义自是不言而喻。兼之查到蝶姬生前与高鸿中府上有来往,种种联系交织在一起,皇帝阴郁的神色已隐隐折出杀机。
“皇上”太傅梁宗敏坐在下首,今日下午被皇帝急召,议论到此刻已经几乎天黑却没个结果,小心斟酌着说词道:“要说起来,朝中官员生辰的时候,有王公贵族送之厚礼也不足为奇。如今并没有切实的证据,藩王自然不会承认什么,此时严查下去难免会打草惊蛇”
明帝朝下掠了一眼,冷声问道:“那就看着他们鬼鬼祟祟?”
皇帝的声音已大大不悦,在场的几名要臣都不免有些不安,都就近交头接耳商讨着办法,吏部侍郎傅广桢起身奏道:“微臣倒有个浅薄的见识,此事自然是要查的,却还得另想妥当的法子才行。”
明帝的神色略微好转,微笑道:“傅卿素来足智多谋,想必已经是成竹在胸,有什么好办法不妨说出来听听。”
傅广桢清了清嗓子,细细回道:“先前朝廷将藩王们的爱将留驻京畿,原本就让他们心里窝着火,此刻派人下去难免会遭到不测。到时候,藩王们随便找个借口,什么流寇匪徒之类,皇上又能拿他们如何?因此,莫若让妥当的人自地方上京,沿路一气细查过来,方才是上上之策。”
见皇帝脸上已有赞许之意,梁宗敏也附议道:“傅侍郎的主意甚妥,另外在让各地监察严力观察着,双管齐下不愁事情没有进展。只是,到哪去寻那么合适的人呢?”
这个人既要对朝廷绝无二心,且又要办事干净利落,还不能是地方上官低职卑的寻常人等。皇帝因此而陷入沉思,蹙眉半日道:“后宫谢婕妤身子不大好,就让谢秉京以长兄身份进京,再合适不过了。”
众臣恍然大悟,纷纷赞道:“皇上圣明,果然法子巧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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