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芒尽》第18章


镜鹄山一行牵扯许多,尤其那医师跟温齐在这边的家族纠葛一团乱麻,江遥寄押着断了一条腿的景桦踏上归程时脑子还是疼的。
温齐在镜鹄山脚冲江遥寄施了一礼:“此次恩德,永世难忘。”
“互相帮助,扯平了的。”江遥寄揉揉眉心,抬手一挥算作告别,转身登上马车向国都而去。
数日后。
南瑜瑾最先回来,直奔皇子府,景衣见了他二话不说摁在地上一顿拳打脚踢。景方恰好也在,也上去踢了两脚。
景衣也不是真打,只是看起来架势吓人。南瑜瑾很配合地蜷成一团抱着头嗷嗷直叫。
打够了,景衣整整衣服回到座上。“擅离职守,说,干什么去了。”
南瑜瑾瞅着身上新衣服全是脚印,耍起赖皮,趴在地上说:“这不是去镜鹄山找景桦了吗。”
“告诉我一声会死?”景衣怒目而视。
南瑜瑾很认真地想了一下:“会。”
“景方,给我往死里打他!”
景方顺手甩出茶杯,被南瑜瑾稳稳接住放在一旁。“得了得了,我认错还不行吗,这个月俸禄都给那姓江的好不好?”
“饶你一命。”景衣合了眼歇气。
“我来是告诉你一声。”南瑜瑾盘腿坐在地上,“江遥寄过一会儿就押着景桦到了,会直接送到殿上,现在文武百官都聚过来了,你也收拾收拾过去吧。”
景衣心里一紧,升起一阵不祥的预感,看一眼旁边面色不改的景方他心里更是没底。“江遥寄要干什么?”
南瑜瑾摇摇头:“我哪儿知道,临走前那小子灵光一闪,催我快马加鞭先来给你报信儿,自己跟景桦乘一辆马车嘀咕了一路。他俩的花花肠子,又多又臭又黑,我不猜。”
“胡闹。”景衣拂袖起身,来回踱了几步,最后摇摇头长叹一声。
一个时辰后,江遥寄大步走上前殿,从进门的那一刻视线便停留在坐于皇帝身边的景衣,目不斜视,直直走到百官之前,身板挺直,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紧跟着又进来两人,其中一人拖着一条腿,双手戴了镣铐,但衣衫整齐,发冠合规,眼中流露出睥睨天下的气势,正是景桦。在他身边小心搀扶着,一边垂眸看着地面的,就是他的亲弟弟景方。
二人来到江遥寄身后跪将下来,景方伏地山呼,景桦直着上身毫不动摇。
皇帝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开口问道:“江卿,你可查出来龙去脉了?”
江遥寄收回一直在景衣身上的目光,颔首低眉,向前一拱手:“启禀圣上。景桦自躲藏镜鹄山后,与当地世家大族和官府勾结,图谋当年未竟之事,并研制出一种暗毒,使人昏昏欲睡至死。攻陷鹄国之前,此毒已深入三皇子之身。”
皇帝眉头紧皱,追问道:“可有解毒之法?”
“有。”江遥寄给予了绝对的肯定,偷偷抬眼看了看景衣,景只能衣面色不改强忍羞意。
江遥寄不动声色地暗笑,提高声音说道:“景桦说,要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当场说出解毒之法!”
一时间,所有的视线汇聚到景桦身上,景桦微眯起眼,与徐徐转过身的江遥寄对视。
“是的,我要在这里说出解毒之法。”
搞事【结局】(三)
景方跪在哥哥身边,轻轻搀扶着他的胳膊,垂眸不语。
景桦的声音比离开时沙哑许多,镜鹄山最高的山峰常年积雪,冰冷的寒气无时无刻不在侵蚀景桦日渐孱弱的身体。
景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睫毛微微颤着,聆听人们的交谈。
“解毒之法很简单。”景桦看一眼景衣,“三皇子只需每日摄取阳精,毒气自抑。”
意思就是景衣需要一个男人夜夜笙歌,景衣还得是下边儿那个。
皇帝险些没一口老血吐出来,指着景桦“你你你”了半天,往后一靠喘着粗气,气得不轻。
一切顺着计划发展。百官震惊,议论纷纷,吵吵嚷嚷。
景衣额头青筋一跳一跳的,余光瞥见南瑜瑾正酝酿感情,然后扑通一声跪下大喊:“三皇子为镜国兢兢业业,如今难道要雌伏在一个男人身下吗!”
江遥寄一副气到深处的样子,冲上去要打景桦,被景方拦住,狠狠瞪了景桦一眼才作罢。
景桦幽幽开口:“若不想雌伏,此毒拖到今日,怕是活不过三日了。”
大皇子景坚在一旁目光流转一圈便明白了是演戏,心里连说十遍“胡闹”,然后上前几步压下议论之声:“三皇子性命要紧。皇弟,你可愿意接受这方子吗?”
景衣对这闹剧也是心里透亮,面露为难之色,缓缓开口:“兹事体大,我同意又有什么用,有哪个男子愿意放弃与心爱女子的姻缘,背上千古骂名来救我呢?”
殿中无人敢应,就算是忠臣也要好好考虑此事。
南瑜瑾的戏份到了,跪在地上磕头道:“三皇子救末将一命,此恩没齿难忘,此时当报!”
时机成熟,江遥寄紧跟着也跪下:“万万不可!南将军统帅三路大军,一旦名望有损,失之大焉!臣斗胆,请让臣来做这供给阳精解毒之人。臣辜负三皇子深重期望五年,愿以永生永世偿还!”
知道是闹剧,景衣平静二十多年的心还是泛起了微澜。
谁不希望自己心爱的人能掷地有声地表达爱意,哪怕如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无人领会这细腻暖心的情话。
皇帝觉得自己白发又多了几根,摆摆手说道:“有司准备准备,务必明日就成婚洞房。”
几个官员出列领旨,繁忙的公务迅速开展。
景方此时伏地问道:“请降罪臣兄。”
皇帝顺口道:“自然要斩。当年逃脱存活,至今不思悔改,还弄出如此劣毒,几次也不够死的。你作为景桦胞弟,念你近年苦功,不罚你。”
景方额头抵着冰冷的地板,双目空洞无神,缓缓闭上眼睛。“请以臣之功劳,换臣与兄长一并处死。”
皇帝愣了一下,转头看向景衣。景衣看一眼江遥寄,目光里满是怪罪,只这一眼,随之点了点头。
“准。那便斩首示众吧,少些痛苦,也算顾及一场你我父子情谊。”
景桦一直紧绷的脸到此时也没变了样子,深深伏下身去,与景方一同道:“谢父皇。”
江遥寄没有回头,心里却第一次将自己骂了个狗血喷头。
他在镜鹄山时,景桦穿戴整齐,对他露出笑容来,慢慢说道:“那毒是完完全全的成功,我试验无数次,无一失手,只要我寄出那本涂了毒的奏折,忙于批改的景衣一定会中毒,他一定会死。”
景桦看着自己的手,说道:“可我还是心软了。当时在桌子上,就在这个位置,我放了两种毒,一种使人昏睡致死,一种使人疲倦易困而毫无毒性。我不停地掐自己断掉的那条腿,想要告诉我自己一切都是景衣的错,他应该死。我把手下叫进来,让他帮我涂毒,他完全不知道这看起来一模一样的药哪份有毒,抬手就拿起那无毒的一份开始涂,把奏折弄得不成样子。我觉得这是上天冥冥之中的旨意,就对手下说,你把另一份药扔了吧,没用了。”
江遥寄抬头望着王位旁边的景衣,目光相接,他们从各自的眼中看到了无尽的江山和苍生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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