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君_沦陷》第26章


戏班解散,大部分的人前途未卜,耷拉着脑袋,心事重重。沈湛帮着收拾完东西,便要带端午回南郊,卸完妆的张慧春叫住了他们。
“到我屋里喝杯茶再走?今日这一别,也不知道日后有没有机会再见。”
沈湛自从冒充卫兵跟在陆正则身边,戏班来得就少了,与张慧春并不亲近,然端午在戏院的这一年,得了张慧春的关照,这点情面还是要给的。
张慧春作为戏班里的台柱,有一间单独的化妆间,唱戏的行头都是人定做了送的,此时尚未收进箱里。沈湛与端午进屋后,张慧春泡了两杯香片茶。玉兰花闷成的茶叶,芳香袭人,齿颊生香。
张慧春等沈湛与端午饮过茶,道:“你们今后有什么打算?”
沈湛道:“走一步算一步。”
张慧春道:“日本人就快打过来了,你们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武汉,多个人多个照应?”
沈湛的一颗心都挂在陆正则身上,哪里来的心思去武汉,便婉言拒绝了。沈湛同张慧春说了几句,就要告辞,谁料人刚站起来,就觉得手足无力,眼前发花。
边上的端午只来得及抓了一把沈湛的袖子,就趴在桌上,闭上了眼睛。
沈湛还能不知道自己是着了张慧春的道?
他与端午进门到现在,只喝了一口茶。
沈湛于省内的最大威胁是田中司郎,日本特务机关撤离省城后,沈湛的心便放下了大半,这才叫张慧春有了可乘之机。
沈湛每回出门都会带卫兵,卫兵跟进跟出十分显眼,加之日本特务机关已经撤离省城,沈湛便让卫兵守在戏院外。
张慧春下的药起效极快,端午年纪小,茶水刚下肚就晕了过去,沈湛虽然撑得久些,但无力出门搬救兵。他将桌上的茶杯扫落在地,随后从掩襟中掏出手枪,想要鸣枪引起外头的注意。
陆正则送沈湛的袖珍枪有三重保险,膛内有弹的情况携带也十分安全,然而此时的沈湛浑身无力,意识逐渐模糊,光是掏出手枪就废了不少功夫,三重保险更是成了他的三重阻碍。
沈湛努力地想要打开保险,张慧春见状连忙扑上来抢夺沈湛手中的枪,沈湛登时被张慧春扑倒在地,枪也脱手了。
意思逐渐远去,昏迷前,沈湛隐约听见张慧春在他耳边念了一句:“沈师傅,对不住了。”
十分钟后,两名武生进屋,将一口戏箱搬到停在戏院外的汽车上,随后张慧春坐车离去。
第三十章
戏班的人越走越少,班主盯着人将最后两口戏箱装上马车,也要离开。久等不见沈湛的卫兵发觉不对,拦住了班主道:“沈先生还在戏院里?”
班主道:“沈师傅不是早走了?”
卫兵一直守在外头,闻言就知道事情不妙,赶紧冲进戏院。后台已经人去楼空,不见沈湛的踪影。
卫兵身上冒出了冷汗,抓着班主问:“你最后见到沈先生是什么时候?”
班主战战兢兢道:“半个小时前,我听见慧春叫他和端午进屋喝茶,后来就没见着他们,我以为他们先走了。”
卫兵让班主带他们去沈湛最后消失前的地方,张慧春的屋内早已收拾干净,唯有放置的桌椅,化妆镜以及一只箱柜。卫兵不抱希望地打开箱柜,却见箱内堆着一叠戏服以及昏迷不醒的端午。
卫兵将端午搬出来,拍了拍他的脸想弄醒他,却见端午毫无反应,卫兵心急,便用冷水弄醒了。端午虽然醒了,但仍旧迷迷糊糊的,卫兵赶紧问:“你师父呢?”
“师父……”端午呢喃了一遍,神志才恢复少许清明,道:“张慧春在茶里下了药……我……我昏倒了……我不知道……”
沈湛被人下药后带走,这事情就严重了。
卫兵不敢耽误,立即回军部上报,赵副官顾不得陆正则正在会议中,敲门进去附在陆正则耳边将事情说了,陆正则当即出了会议室。
张慧春的住处很快被卫兵包围,张家的女佣告诉他们,张慧春早上出门后就没回来过。
张慧春从戏院离开后,带着沈湛一起消失了。
张慧春与沈湛无冤无仇,犯不着冒这样大的险绑架沈湛,他敢这样做,定是有人幕后指使。
日本特务机关两日前撤离省城,倘若是田中司郎策划了这场绑架,也得有人里应外合。
这个里应的人是谁?
一个名字浮现在陆正则眼前。
——交通部长周博衍。
张慧春能混成台柱,一路顺风顺水,少不了周博衍在背后撑腰的缘故。张慧春能冒如此大的险绑架沈湛,除了生命威胁,就唯有周博衍能指使动他。
周博衍参与其中,事情就更棘手了。
陆总司令赴南京参加国防会议,表态拥护全面抗战,然而省内意见分歧。一派拥护抗战,一派主和亲日,认为省内的军事力量根本不足与日军抗衡。
周博衍正是主和派中的一员。
周博衍身份不低,陆正则不能公然与之翻脸,陆总司令也不会允许陆正则为了一个戏子闹出大的风波。
陆正则在屋内静坐了五分钟,下了一个决定。
他与身在南京的陆总司令通了电话,交代赵副官去办一件事后,下令:“请交通部周部长到军部喝茶。”
陆正则说是请周博衍喝茶,实则不容人拒绝。
周博衍被“请”到军部后,笑脸道:“战事将至,陆军长怎么有闲情请我喝茶?”
陆正则开门见山道:“人在哪?”
周博衍问:“什么人?”
陆正则道:“张慧春从戏院带走的人。”
周博衍神色莫名道:“我不懂陆军长的意思,张慧春?你是说祥云戏班的那个戏子?他干了什么事?”
陆正则突然毫无征兆地从腰间拔出手枪,顶在了周博衍的脑袋上。
周博衍面色骤变,维持着镇定道:“陆军长,你这是做什么?”
陆正则手顶着周博衍的脑袋,重复了一遍:“人在哪?”
周博衍沉下脸道:“我周博衍大小也是个政府官员,陆军长为了一个戏子枪杀政府官员,这件事传出去,纵使总司令有心护短,怕是难以服众吧!”
陆正则面不改色道:“谁告诉你我找的是戏子。”
周博衍神情疑惑。
陆正则道:“交通部长周博衍勾结日寇,绑架总司令次子,意图动摇抗日信念,阻挠抗日,奉总司令之命彻查此事。”
陆总司令不会允许陆正则为了一个戏子闹出大风波,他甚至希望有人料理了沈湛,既不伤他与陆正则的父子情分,又解决一个麻烦。
但当陆正则将沈湛与陆总司令的利益绑在一块的时候,结果就不同了。
陆正则请周博衍到军部喝茶前,已命赵副官找到陆简明,制造出被人绑架的假象。
全面抗日势在必行,主和派不愿抗日,那就用枪逼着他们抗日!
绑架戏子的罪名,可与绑架总司令次子的罪名截然不同。
周博衍听完陆正则的话,就明白自己成了主和派的出头鸟。用一个戏子卖日本人一个面子是比稳赚不赔的买卖,对象换成陆总司令儿子的话……
周博衍觉得顶在脑门上的手枪越发冰凉,道:“放下枪,我告诉你他的下落。”
周博衍告诉陆正则,他早已安排妥当,一旦张慧春得手,就立即将沈湛交到秘密留于省内的日本特务手中,坐最近的一班火车离开。
最近的一班火车是五点三十分,此时火车离站已有两个钟头,距离他们下车的目的地只剩下一个半小时,无论是坐汽车或是下一班列车,都无法赶上了。
第三十一章
沈湛醒来的时候,脑袋疼痛欲裂,耳边“轰隆轰隆”的声响加重了他的头痛,他伸手想揉揉额角,却发觉双手被手铐铐住了。
沈湛瞬间清醒,迅速打量此刻的处境,他发现自己身在一间车厢内,对面坐着一个头戴毡帽,留着胡须的中年男子,边上站着两个护卫模样的男人。
中年男子见沈湛醒了,露出一个自认和善的笑容:“醒了?感觉如何?”
对方不出声,沈湛辨认不出他的身份,对方一开口,那略带奇怪的发音迅速帮沈湛确认了身份。
——田中司郎。
对方作了伪装,方方正正的一撮小胡子改成了两撇胡,身上穿了一件长袍。倘若不开口,没人能看出他是个日本人。
沈湛确认绑架他的幕后主使是田中司郎后,憎恶地移开了目光。
田中司郎在沈湛这受惯了冷遇,见状也不动怒,维持着笑容道:“陆慎初将你保护得太好了,我都没机会靠近你,以你的性格,我很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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