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卦二十两》第5章


袁骁是个个例,那是杀出来的名头,才能有这一日不在江湖,江湖日日传说的状况。
从一开始入江湖,唐渊就有个习惯:说话留一半,做事多一截。
不管算什么卦都说一半,另一半话藏在话里,全靠人自己悟,说的多了人家还是要怪罪你。
这个习惯曾一次又一次地帮他规避了危险,一次又一次救他于危难之中,这次也一样。说起来多亏了他进门前多看了一眼。
门口那颗大枣树,掉叶子了。
这棵枣树也是怪,平时从来不随便掉叶子,就像几片叶子是它的命一样。但是一到秋天,天气才刚刚开始凉下来,这树就像觉察出危险一样,会一夜之间就开始掉叶子。哗啦啦两天不到就能掉完。
现在还没到掉叶子的时节呢。
唐渊想了想,没声张——声张也没有用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左右瞧了瞧,瞧见自己手里算命的幡儿了,心想,就你了。
他拿着吃饭的家伙事儿没事人一样走进了房里。房间里灯没亮,唐渊也不急着点,慢悠悠地走到桌前,先痛痛快快地喝了一壶水。他有点预感,今天晚上得费唾沫星子。
果不其然,他这里刚放下水壶,就听到后面有破空声,速度并不快,但角度刁钻,他也不躲,拿起手里的幡儿来往身后一横。
“锵”一声响,正好卡住身后的匕首,唐渊反手一转,想把这人手里的刀绞下来。身后这人也聪明,知道一击不成,当即撤手,这叫一个干脆利落,不禁叫人怀疑,这一手真的不是事先就算好的吗?
唐渊的后招都落了空,心里也是有点堵,你说你要么不出手要么打一场不就完了吗,非得一招就撤,撩一把打一下有意思吗?
“阁下这是什么意思?”唐渊先把手里的幡儿撂下,身后空门大开,也不怕人出手,从兜里掏出一截火折子来,小心地吹着了,遮着火苗把灯芯引燃,一边把灯放到桌上一边招呼着来人坐下,“坐吧。”
“不好意思,打个招呼。”这人一身夜行衣,从头到尾包的严严实实,只有眼睛从面巾上面露着,黑白分明的一双眼看着纯良,却目漏精光。
唐渊不禁感叹,又是一个不好对付的家伙:“敢问阁下是哪位大侠,走哪路的”
这话就是问问明路,江湖还分黑白两道呢,不过现在这种明路的说法也不太准了,哪个白道手上不沾人命案子,哪个黑道没救过两个猫猫狗狗的
“恕在下不能相告。”
“算了,你不说我也知道。”江湖上知道自己在哪儿落脚的不过五五之数,出手武功路数一猜便知。
“来者是客,说罢,要算什么先说好,算一卦二十两银子,概不拖欠。”
“算一样东西所在。”方才这人一直没什么情绪显露,哪怕是险些被唐渊把兵器抢去也不见他着急半分,这会儿终于露出一丝焦急的情绪来。
唐渊看了他一眼,手在算命幡儿上放了放,又收了回来,道:“是一样什么东西呢?”
“是宝非宝,非文非武,成于王侯将相之口,落于贩夫走卒之手,有改天换日之能,又有翻天覆地之祸。”那人说。
唐渊听了他这话,挑了挑眉:“哟嚯,照您这么说,这件东西可是了不得,这得费多大劲才能算啊,太亏不算。”但手也是落在幡儿上了。
来人也并不理会他的话,单看他落实的手,人说算苦道人的卦看他算不算,端看他的手,他的手要是握着幡儿就能给你算,要是撒开了,得,您另找高人吧。
“那依道人高见,这东西得是什么样的您才给算呢?”
“要我说啊,这样东西,是祸非祸,高低不就,拿在手里是累赘,放在家里占地方,既不能集市换饼,也不能招财防灾。”唐渊摇了摇头,又夸张地长叹一口气,“实在是鸡肋啊鸡肋。”
两人显然是说的同一样东西,唐渊不甚看重,可碍不着世人把它当宝。
“道人是知道这样东西在哪儿了”那人追问道
唐渊一听可是连连摆手,说:“哎,你这个小年轻怎么乱说话,我知道它是什么,可不知道它在哪儿。这东西身负大气运,我等凡人怎么能随随便便就算得出来呢?”
“苦道人,你前两天可是算了神刀三盗的命,神刀三盗接了委托要夺这东西,三盗丧命当晚那东西就在神刀三盗手上,难道你不知道?”
“我是算了他们会死,可那也是他们走旁门左道该有的报应,他们面相里带着死气,一看就不是好死的。神刀三盗横死,后来又发生了我就不知道了,或许是有人夺宝,又或许是被野狗叼走了也说不定。现在已经追踪不到那玩意的痕迹了,也不知是哪路豪杰赶得那么巧给劫走了。”唐渊也皱皱眉头,他那天的确是知道神刀三盗身上带了重宝,也的确是觉得神刀三盗命盘有异,恐不是好死,但江湖中人横死之事多也,神刀三盗又是出了名的大盗,得罪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便没太在意。
现在想想,莫不是怀璧其罪
“那劳烦道人给算算,这东西到底在哪儿”
唐渊心里有较量,给算是万万不能的,平常事还则罢了,自从神刀三盗出事之后,这东西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定是有能人在护着。再加上这等重宝,身上都是有大气运的。他八字轻,本来就没什么气运,甚至连性命都险些压不住,就更别说压这等宝了。窥一次天机就要折一回寿,他还年轻,不想为这种事而折寿。
“我不能开坛算,你们无为阁消息路数怎么都比我高超,你们都查不出来的事就不要寄希望于我一个神棍了。”
那人没说话,也是知道他只能说到这个地步了,扔下二十两抬手告辞时却被苦道人拽住了:“我没算你问的卦,不过却可以算别的,你由我这里出门,找家客栈住下,无论发生什么都别出门,切记。”
唐渊捡起那锭银子,仔细瞧了瞧,看看是不是二十两足重的,那边空中传来衣袂破空声,他随口说道:“兄台,往后走正门,别爬我们家枣树了,你看你那点轻功,都把我们家枣树蹬掉叶子了。”
唐渊今儿又赚二十两,美滋滋地睡了,琢磨着做个好梦。
梦却不让他如愿。
他梦见儿时玩耍的小城楼了。
小城楼不在城边也不是城楼,小城楼原来是前朝的建筑,专门用来登高望远用的,那时候叫“摘星楼”,后来改朝换代了,本朝最初皇上经常在那儿犒赏三军,出战的时候皇上就在那儿目送将士出城,后来为了避前朝嫌改名“小城楼”。
他小时候和一帮世家少爷一起玩的时候就经常爬到小城楼上面去,有时候偷着运两坛酒来,几位就着高楼远景吟诗作赋对酒当歌,唐渊酒量不行,他不参与这个。
他极目远眺,看着远处山势起伏,想城门外的世界,想桃花谷内漫天桃花,天山蜇人的风雪,长江淘淘的江水。
他的命,不在小城楼,也不在皇城里。他的命,在天地间。他是从江湖里捡了一条命回来的,自然不能驻足在这只金丝牢笼里。
等到了晚上宵禁将近的时候,几位也喝大了,他就和几个小仆把这一群喝大了的一起背回去。
他背着身上沾着酒气的玩伴,穿过最热闹的集市,身旁灯影繁华人声沸天,身上背着的人有时候酒劲上来也会嘟囔着什么,更有甚者,兴致上来也唱段戏,应着繁华的街市,也不觉得突兀。
现在想想还真是少年意气。
但梦里他没看见儿时玩伴,也没看见街市喧闹,甚至连远处起伏的山势都没看到,唯有风卷云起,一层层云被风刮起,遮天蔽日气势汹汹地朝他扑过来,把他压的喘不过来气。
回过头来时,毙于他掌下的倒霉鬼八风山庄三长老就站在他身后,头上挂着一串鲜红的血滴,仿佛又活过来似的,张牙舞爪地对着他笑。
唐渊猛地惊醒,惊出了一身冷汗。他许久没做过这种梦了。
八风山庄三长老,就像王成乾嘴里说的一样,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彼时唐渊初入江湖,正是急于建功的时候。三长老是个凭着师辈出头的,自己没有什么本事全靠祖辈拉扯,偏偏也不老实,从乡下的农户那里以可以教人武功为由骗来小姑娘,在小姑娘身上试药,死了的尸体就随便扔掉。
唐渊当时被走投无路的农户父母求到,年迈的老父母老泪纵横跪在他面前哀求他找到自己的女儿,无法之下,唐渊算得走失姑娘的埋尸地,正是八风山庄管辖的区域内。
他独身上八风山庄,欲将此事问个清楚,八风山庄三长老这畜生却仗着山庄势大,嚣张至极,盛怒之下的唐渊强行冲开八风山庄的护卫,一招将其毙于掌下,随后扬长而去,留下一句话:“十年之内,八风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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