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耽]马车》第14章


秦晚枫摇摇头,示意她不要讲话。
「你的伤需要好好休息。」秦晚枫对她笑了,虽然看起来仍闷闷不乐。
「对不起,我没能替您拿到刀谱。」
苏嫚咬住唇,眉眼低了下去。
「不要紧,我会让师兄亲自告诉我的。你先休息吧,我晚些再来看你。」
秦晚枫的脸上忽然现出一抹阴郁的笑,他站起来,负了手慢慢地踱了出去。
东皇神宫的偏殿是秦晚枫休息的地方,殿後面的是一个人造的湖,湖很大,足以在中间修起水榭楼阁。那里本是秦晚枫观赏风月水色的地方,现在却成了关押任风流的牢狱。
落月阁。
月落水中,恍然如梦,秦晚枫常在楼上俯看着水中的月色,回味自己如梦似幻的半生。
秦晚枫掠过浮桥,叫退了守在楼下的侍卫,自己一个人进去。
阁楼只有两层,任风流住在自己平日小憩的楼上。
「师兄。」
秦晚枫撩开珠帘,看见被绑在楼中木柱上任风流似乎正在闭目休息。
任风流听见秦晚枫的声音,只是眼睑动了动,反正他早就瞎了,就算睁眼也看不到眼前人。
「在这里不吃不喝几日了,你一定又饿又渴吧?」秦晚枫走到一旁倒了杯茶,茶水已凉。「来,喝口。严禁外流」他亲自拿茶杯送到任风流干裂的唇边,可是对方却无动於衷。
秦晚枫冷笑一声,手上稍稍用力,便把茶水强灌进任风流口里。
「你总喜欢逼我!」秦晚枫猛地摔掉茶杯,一把扣在任风流颈项间用起力来。
任风流被他扼得一阵难受,却只是喘息不语。
窗外吹起风来,风很凉,秦晚枫歎了口气,渐渐松开了手。
「我当年一时糊涂,害了师傅,害了你。我只是觉得我们不该那麽一辈子躲在香雪海里。师傅给我取名莫言败,我真不知道他是对了还是错了。」
秦晚枫低诉了往事,伸手解开了任风流身上的绳子,然後扶着对方坐到床边。
任风流被绑在这楼上水米不近,又日日受冻,再加上在香雪海与秦晚枫交手时受伤不轻,早就浑身无力。
「人不言败,天要亡你,又有何用?」
任风流勉强笑了声,声音嘶哑而疲惫。
秦晚枫冷眸一纵,又强自压下了怒气,他轻抚着任风流的长发,如同以往那般。过了片刻,才沈声道:「我命由我不由天。师兄,你太信命了,连後悔也不会。」
「不,我後悔。」
「後悔喜欢过我?」秦晚枫先一步问道。
任风流睁开眼,往日清亮的眼里不知为何变得灰蒙蒙一片。他想自己大概真的是瞎了,很早以前,看见秦晚枫的第一眼,就瞎了。
秦晚枫专注地看着他,已从对方沈郁的面容里找到了答案。他笑着握紧了任风流的断腕,斜过头看见了云端南飞的雁。
江湖上的人,不管有名气还是没有名气,几乎都有属於自己的名号。
林飞骋从轻功第一到被胡乱猜测为阴阳人的神秘西帝,短短几月之间,生活也大变了模样。
他用万金密卷里找到的黄金把自己的行头打扮得华贵漂亮,然後再依照着任风流昔日的悉心指点,开始慢慢把曲谱向刀谱变化练习。虽然有些关键之处,仍不甚清楚,但凭着天生的机敏和任风流所教授的内功心法,林飞骋仍就很快练就了一身绝世奇功。
既然秦晚枫是东皇,而现在自号西帝又有何不可?
林飞骋一想起秦晚枫那张不可一世的脸,虽然的确感慨对方身为男子实在是貌美异常,却也觉得这样的人实在可恨至极。
自己不过偷偷摸摸取点不义之财罢了,而对方却阴阴险险害人夺命,不仅弄瞎自己师兄,还害死自己师傅,不知那张漂亮的表皮下的心该如何狠毒。
林飞骋自号西帝以来,并不见东皇神教那班人有什麽举动,而他想知道根据线索找出东皇的住所一时也成了难事。
「瞎子,但愿你没事。」林飞骋歎了口气。
窗外月正圆。月圆的日子里,落月阁的景色非常美。
秦晚枫在水榭中摆起一桌酒宴,在座的宾客只有任风流一个人。
湖水面上波光粼粼,倒影着浓浓的月色,偶尔一阵风起,水面泛起涟漪,煞是好看。
满桌的素席,仍就按照往日香雪海里那样准备。
秦晚枫替任风流斟上酒,再递到他手边,柔声说道:「师兄,无香之水,最为醇厚,请满饮一杯。」
任风流断腕并未被接好,此时握起酒杯顿时剧痛难当。
但是这是他的师弟敬的酒,他又怎麽能不喝。任风流缓缓举起酒杯,仰头饮尽。
「酒是好酒。」任风流放下酒杯道:「人却非好人。」
他别开头,淡淡一笑。
「何必谈那些扫兴的东西,今晚我只要你陪我赏月而已。」
秦晚枫半闭着眼,品着杯中的无香,并没有在意任风流对自己的讥讽。
「赏月?师弟,难道你忘了我是瞎子,你亲手毒瞎的瞎子。」任风流笑道,话语间却渐渐有些激动起来。因为他想到了坐在自己面前的人曾是多麽的残忍和阴毒。
十年之前,任风流并不知道他的师弟会在一夜间凶相毕露。
那个夜晚,他如同往常般在香雪海的树林里习练武功,然後回房沐浴更衣。
他总把自己搞得很累,因为他想忘记一些事。
「师兄,你在屋里吗?」秦晚枫推门进来的时候,任风流已经准备上床休息。
「师弟,有什麽事?」
看见师弟进来,任风流急忙又穿好衣衫。
随着淡淡月色一同进屋的秦晚枫,举手投足间轻盈优雅,看起来特别美。
「想谈谈心事罢了。」秦晚枫笑着坐下,直直盯着任风流。
在香雪海里,任风流和秦晚枫同他们的师傅眉已经隐遁了不少年月,然而对外面世界的向往,以及因景而生的寂寞依旧让人难以谴怀。而出乎任风流意料的是,自己看起来淡然一切的师弟似乎特别想离开这里,甚至不惜几次和师傅争执。
而眉已经老了,自知时日不多,他把自己珍藏的剑谱教给了秦晚枫,却把克制剑谱的刀谱留给了任风流。
眉把刀谱交给任风流的时候,摒退了秦晚枫。
任风流隐约看见自己师弟的眼里,有多麽的不甘。
其实,他真是不愿意看见秦晚枫有半点委屈和伤心,因为他把对方默默地爱着。
心事。每个人都有很多心事。
任风流有些无奈於这个词,因为他自信自己的心事要比秦晚枫多得多,而且无人可倾诉。
「师兄,或许你会认为我实在不像话,师傅救了我们,又教我们武功,我却不知足地想离开香雪海,想以师傅教的武功名扬天下。」秦晚枫自嘲地笑道,几缕发丝轻垂了下去。
「外面的人,都认为马车主人以及马车主人的弟子不是什麽好人,师傅也只是担心你出去会有危险罢了。」任风流宽慰他道。
「外面的人,不过是怕我们罢了。让他们更怕,他们就不敢多话了。」
秦晚枫兀自冷笑,眸中的水色也变得深沈。
「师兄,那日师傅把刀谱给你的时候,说了什麽?」
如有一日,你的师弟想要危害武林,你务必要阻止他。
「没什麽,师傅不过叫我不要以刀谱上的武功任意妄为罢了。其实我早就倦了什麽天下第一的武功,反正在香雪海里安安稳稳过完下半生也就行了。」任风流轻言淡写地把眉的原话遮掩了过去,他看着目光中似有不甘的师弟,无奈地笑了笑。
「呵,师傅总是那麽宽仁。」
秦晚枫站起身,抬头对任风流笑道。他转过身,望着窗外的月亮,背影单薄而孤独。
任风流突然很想伸手抱住他。
「师兄,我的确不甘,为什麽我们这麽年轻,却要困顿在这香雪海一辈子,又为什麽我们不能靠自己的双手去享受这天下无双的地位和名誉。」
秦晚枫转身又道,他一步步走近任风流,任风流一步步後退,一直退坐到床上。
「呆在这里,我实在太寂寞。」秦晚枫闭目一笑,竟坐到了任风流的腿上。任风流大惊失色,正要推开对方,可是秦晚枫微微侧着的脸,显得那麽寂寞,那麽孤独,让人不忍离弃。
「师兄,我知道你对我的心意。今夜,便陪陪我吧。」
秦晚枫解去了自己的衣衫,又替任风流脱去了衣物。任风流听见他这番话,不知为何大为感动,再也忍不住便紧紧拥了对方在怀里。
「师弟,我们一辈子在这里吧,师兄绝不会让你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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