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出阳关》第10章


“正是如此。”慕容续点头,“他是回来治异之的伤……所以说,今天……”
“那还用说?说什么也要从这里出去!”她心头道不完的快意,“还要抓住那奸贼!”
经过了方才的一番波折,两人皆不敢大意,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走着走着,忽听得不远处传来一阵人声,似是一男一女正在争吵。苏伶听得真切,那男子正是万景峰,而那女的听声音却是个年轻女子。两人的争吵声之间,依稀可辨婴儿的哭声。
“姐夫!你要去哪里?带我们母子一起走!”
“不行!你乃石浩的遗孀,与我同行像什么样子!”
“他们是……”苏伶大为惊讶,慕容续将手指横在嘴唇上示意她不要打草惊蛇,“那是……铁拳门掌门的……”她心里膈应了一下才适应了这个称呼,“继母?”
“正是。”慕容续低声回答。
“她不是万景峰的妻妹吗?难道说他们……”
慕容续点了点头,“先让他们带路,去出口的所在。”
苏伶会意,只听那头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好像是万景峰在前面走着,但那女子却拖着他不让他独自离去。“姐夫,你不能抛下我们母子!你若是走了,铁拳门那掌门还不把我生吞活剥了!”
“你是先掌门遗孀,他能把你怎么样?”万景峰怒喝,“你成日里骄纵跋扈,对他们门派里的事情指手画脚,他当然不会给你好脸色看!但你若是规规矩矩恪守妇道,凭你是石浩幼子的生母,铁拳门上上下下谁不会给你几分薄面!”
“恪守妇道?你自己背地里做这等事情,到头来却指责我不恪守妇道?”那女子冷笑了一声,“你看我有了身孕,骗那不晓事的糟老头做了这便宜爹,你当那铁拳门里没人知道?”
听到女子的话,苏伶心里一惊,及至看到慕容续平静的神情,恍然大悟对方早已心知肚明……江湖中每日里的暗涛汹涌,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但却永远缄口不言。
“都这等火烧眉毛的时候了,你还在这里说什么胡话!”万景峰大怒,听声音似是欲挣脱那女子,却被对方死死抓住。他气急败坏之下,将那女子一推,密道里发出重重的撞击声,婴儿的哭声连带着也变得凄厉了起来。苏伶听不下去了,差点按捺不住想要出去,但被慕容续拦了下来。
“姐夫……算我求你了,不要抛下我们母子!你看,你看看!这是你的亲生骨肉啊!”
“亲生骨肉?”万景峰不屑一顾地说,“我平日里抽不开身没空见你,你倒也不急不恼,谁知道这野种是谁的骨肉。”
“姓万的!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女子怒道,“这孩子眉毛眼睛鼻子,哪一点不像你了!你自己做的事情,还想抵赖不成!你好好看看……他的长相,就是最好的证据!”
万景峰沉默了片刻,开口道:“抱他来,让我看看。”
密道那边,婴儿的哭声再度响起,似是从母亲的怀抱中转到了一个陌生人的怀里。那一男一女久久没有说话,半晌,苏伶和慕容续突然听到一声沉重的摔击声,伴随着女子凄厉的哭喊:“我的孩子!”
苏伶终于忍不住了,腾地从藏身之处站起,只见那女子跌坐在地上,仿佛是被抽空了魂魄一般眼神空洞地凝视着眼前的一切。在她身边不远处,是那婴儿头破血流的尸体。苏伶见了这一幕,不由得咬紧了牙关,“姓万的,你这个畜生!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下此毒手……”
“什么亲生骨肉,那是她与不知道哪个男人生的野种!”万景峰已经忘了看到他们应该有的恐惧,只是不停地重复道,“她是个不守妇道的女人……那不是我……不是我的孩子……我是被她害了……”
“你这畜生!”苏伶见他还在狡辩,气得浑身发抖,“我今天……我今天便杀了你,为那些被你害死的人报仇!”
说罢,她五指微张,轻云蔽月手直向他命门而去。她心中已有所准备,知道对方会阴阳错脉之类的邪术,因此也不求出手精准,与其说是想要对方的命,不如说是为了发泄心中的愤怒。那万景峰虽然武功被废,但此时此刻,在求生欲望驱使之下,他竟然接连避开了她数招攻击。两人一个打得毫无章法,另一个凭着本能躲闪,竟压根不像是武林中人的交手。见此情形,苏伶索性变指为爪,一把抓住了万景峰的衣领,万景峰情急之下,竟低头一口咬住了她的手臂。
“你当真是畜生!属狗的不成!”
她手上被对方咬得渗出血来,却不愿放开对方,对方也死死咬住不松口,正在这时,那女子突然站起了身,抽出怀中尖刀,向着万景峰后心直直刺去,但刺的方向却不是一般人的左边,而是右边。
“啊!”
万景峰一声惨叫,松开了苏伶。只见那女子脸上露出复仇一般的笑意,阴声道,“我记得你说过……你三焦八脉的位置,和别人都是左右相反的。”
眼见那男人的身体软软倒在地上,她抬手便又是一刀,就这样扎了五六刀,直到万景峰一动不动。她拔出尖刀,忽然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姓万的,这下,你再也走不了了……你就在这里,永远永远陪着我们母子吧!”
说罢,她一刀刺进了自己的胸膛,苏伶来不及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就这样在自己面前没了气息。她呆立在原地,方才的搏斗让她不住喘息着,直到慕容续上来拍了拍她的肩,“伶姐,没事了……已经没事了。”他柔声说道,好像是在安慰她一样。
“没想到万景峰纵横江湖二十余年,最后竟是这样的下场……”她的肩膀犹自微微颤抖,“可叹此人竟疯狂到了这个地步……”
“多行不义,必自毙。”慕容续说,“或许,仁义无双的假面具戴得久了,会将自己也骗了进去。”
“现在怎么办?”她不由自主地问慕容续,她一向把对方看做是弟弟,这样问他在以前却是从来没有过的。
慕容续走过去,轻轻把那婴儿的尸体抱到女子身边,“待出去之后,将他们安葬了吧。”
她点了点头,又问,“那我们怎么出去?”
“石夫人方才不是从前面的入口进来的,循着她进来的路出去即可。”
顺着慕容续折扇所指的方向,她看到一串泥泞的脚印,脚印形状纤细,分明是属于女子的。“下着这么大的雨,她还抱着孩子过来,到底是为什么?”
“石夫人去万府求见,已经多次遭拒了……”慕容续叹道,“她或许是想趁君山大会之际,从这里进去找她孩子的父亲吧。”
她默然不语,两人沿着那串脚印走了一阵,密道口渐渐现出光亮来。
“雨停了。”慕容续说。
第八章
内阁将草拟好的票拟送上,由中书舍人用朱笔批红,再盖上玉玺以皇帝的名义发出。偌大的内院之中,今天依然没有皇帝的踪迹。
二十多年来,内阁的人来了又去去了又来,早已习惯了这样的节奏。看不顺眼的不是死了就是走了,剩下的都是老老实实听话的人。谁批红不是批,司礼监好歹是不会走的。至于江山社稷……那个真正的主人既然不在意的话,为何他们要如此在意呢?
千里之外的清江浦上,水殿龙舟巍峨耸立。即使是出巡,皇家的气派还是少不了的。河道早些日子就被封锁了,衣衫锦绣的太监宫娥侍立船上,在那摇船民夫愁苦的面容陪衬之下显得尤为光鲜。
这里本来河道并不宽,容不得那么多的大船来往。但既然龙舟要来,便总有解决的办法。数月来,两岸民夫昼夜劳作,终于将这河道生生拓宽了一倍,才容得那出巡的船队通过。
夜已深了,往来作陪的地方官员都已离去,船上那人却兴致不减。酒兴阑珊间,他自提一壶酒,来到龙船的甲板上。时值冬夜,但江南的晚风较之京城,却又多了几分温柔,虽然没有映在水中的清朗月色,但漫天星辰亦是令人神思不已。他来了兴致,下到龙舟后系着的小船前,正欲解开缆绳,身边传来侍卫犹豫的声音:“皇上……这么晚了,早点歇息吧。”
他心里自是明白,那侍卫不过是担心皇帝出了意外,自己的项上人头不保罢了。他这一辈子以来最受不了的,便是这种假借关切之名对他横加干涉的行为。
继位二十余年,他也不过只有三十多岁罢了,宫中循规蹈矩的生活却实实在在像是要把他变成七十岁的老人。身为皇帝,他听到最多的却是那些暗藏着机锋的劝谏。那些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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