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鲧,瑞草》第8章


可他也没有挑破与鲧的话,只是又一次关照说:“你可别去采芝。我这个脚……就这么养着养着兴许是也能好的,你就莫担这份心了。你若总是记挂着这个,倒叫我成天不得安心,反倒有碍养伤。”与鲧窒了一下,跟着应道:“好。”接着再一次道了别,就转头出去了。
等与鲧回了百里亭客栈里他与瑞草住的那间夏凊房里,见这小芝也是卧下了。他也恼,一个两个的都是这么贪睡,鹤翁也是,它也是。虽说之前走时是交待了它要好好休整,可也没让它一沾了枕就睡过去。
走近了那张榻细瞧它,又是一脸被泪水浸润的模样。倒是哭什么!像是这满天下的都在欺负它似的!不过也对,想它一想到它自个儿的命运,哪有不伤心的。
跟着与鲧吸了吸鼻子,又是那种芝香,温润沁脾。凑近了它那张脸,眼角鼻侧还积着几滴未滑落的,仔细闻着,连它哭出来的眼泪水里头都是它们灵芝的味道。连想也没多想,就再凑得近了点,舔了舔,嗯,味道不错。听闻人类的泪水是咸味的,不晓得,没尝过,不过这只芝的倒不是,清水一般,无味,只是带了阵淡香,初闻不觉得烈,细闻又觉得那香气简直是袭人而来。
再舔了舔,磨磨蹭蹭着,竟逐渐将这只芝的整张脸面都舔了个遍,暗想这一张浸在它自己哭出来的眼泪中的脸滋味甚好。他也只顾着自己做这般“苟且”之事,不想,向来警觉的他也未发现,这小芝被他自己给舔醒了,他还只顾着在心里头想:才与这株芝梆缚在一起不及十二个时辰,就觉得神清气爽的。闻它身上的味道,醒神,与它一个桶内泡澡,舒络。它还有什么可以拿来用的?就连舔舔它的眼泪水,都觉得周身自在,神气清爽。若是这样的话,以后看来得每日唬它一唬,最好是日日都吓出一枕的泪水来,不过到时可别浪费了,得准备只小瓶子接着。
与鲧只顾着自己想这些全无天良的心思,而不知这芝已醒,且正盯着他紧闭着眼思索的脸看着;而这小芝只晓得这人正闭目蹙额苦心思索,也只当是他在想着要如何炖了自己,却不知他正在想着往后每日要吓自己一吓这等低劣的行事做法。
小芝开口:“你做什么把我一张脸都舔了?好恶心。”与鲧这才发现原是它早都醒了,他倒是连半点不自在都没有,只半直起了身,拉开了与这小芝的距离,讲道:“没什么,你的眼泪味道不错,果然是灵芝,连眼泪都像是有通筋舒络、怡神益气的效果似的。”这小芝一听他讲这个,不禁还有些骄傲了起来,讲:“你哪晓得,我们这种灵芝,简直是百年难得一见,千年难遇一株,修了百年以上的,就比方说是我,被人采去制成药材可以叫断了气儿的人再活过来。那当然我们的味道、眼泪、口水这些也是功效卓尔,我跟你讲,就连我们的洗澡水、泡脚水拿去给凡人喝都能叫他们益寿延年,短则一年,长则十载。可有用了。”
与鲧就见这眼前这株芝说得一副自得模样,活脱脱像是个药材商人似的,像是在向人介绍自己家贩售的药材——赤芝,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完全忘了它拼命讲于旁人听的这些神奇疗效真真会害得它送了自己那条小命。他就问了一句:“你似乎很是鼓励我把你给炖了。”
这小芝猛地止住,眼神里还晃过一丝难过,那种神情在它眼中闪了一瞬便隐去了。它抬眼,讲:“哼,要杀要剐随你。你就痛快些,烦死了。”与鲧问它:“你这话跟谁学的,还要杀要剐,你是有多硬气?死可是很痛的。”这小芝眼珠子转了两圈,又想到了那个酒上,就凑近与鲧,问:“与鲧,你要炖我前,我能不能求你件事?”与鲧听着倒觉得稀罕,便端出一副正在施舍人的大老爷的模样问道:“什么事?倒是说来听听再裁定。”这小芝一听,还要听听再裁定,心里害怕他最后会不允自己,便又挨近了些,靠着他在榻上坐下,软语呢喃地,还带着些讨好:“就是,我想你要是炖了我之前,能否给我买一盅酒,要一大盅,叫我喝下去,这酒停在我身子里时,该是也能发挥点效用的。你可记得一定要在一个时辰内,趁我晕着的时候,把我变回原形,将足须刨断了去,见断口处全干缩了收起后,再炖我。不然的话,我可怕疼。”
与鲧听它这么讲,偏头看它:“你原是得这么个死法。”讲完了,便不再看它,由它又在榻上躺了回去。而他自己则坐回了厢房内的圆台边上,独自静坐片刻后,又甚觉无趣。看时辰尚早,未到就寝时分,便起身出房门唤小二来房中将油灯撤了,再换盏柄粗些的烛进来。这小二按吩咐的做了,还一并送入了一只沙罩罩在那点燃的烛上。与鲧给了些打赏的钱,小二退了出去。
他支开了点窗子,夜阑风细,亏得小二周到,这烛火有沙罩罩住,倒是稳得很。他今儿买的那册书留在了鹤翁那里,他便暂移了些书屋里的书入襟口,想着夜读,聊以消磨打发一下时光。
他移得也是随意,但凡移一本入襟口后,取来一看,见是不合意的,便放回襟口,再移回书屋里本来摆放它的地方,接着再移一本过来。
可这移着移着,似走马灯似的看过一转,竟发现了些页页载满不堪入目的欢^好图绘的书,上头的浪荡图可都是些秾艳惹眼的,图下边儿还配上些淫^词艳赋。纯是那类能叫公子哥儿看得心驰神往、叫丫鬟小姐看得脸儿涨红的书册。这也是奇,今日下午于那间书屋倒不曾见着这一类的书册。与鲧想了想,也是,那样看着正派的书屋是断不会将这类书册摆在铺子里的正堂中的,这书该是由那书屋帘栊那侧的偏厅里移来的。
与鲧就这么翻看着,这类的册子他倒不是从未看过,只是隔一段时间来这人世间翻看到的这类书,上头记载入的那些的男^色、女^色的玩法可都是代代不同。
第 8 章
与鲧较为随意地翻看着书页,手里这本册子为了上头的“小人画”勾勒清晰,用的还是抗潮性极强的云母皮纸。纸张较厚,一页页被他指尖捻过,荒唐浪荡的书册内容倒并未在他心里着下太多痕迹。他毕竟不是凡人,肉骨凡胎的人受到了那种事情的形貌音声的刺激,这会儿早该是觉着难耐躁动了,可他,也不是说什么他自有好定力,而是他本就不会那么轻易被触动凡心。或许是这些书册上的内容也引不起他的什么兴致,饶是这书册上所描绘的男姿与女^色有多么地传情生动都好,之于他,不过也就是两具不耐用的肉^体在做着或纯为取乐或繁衍他们族类的事情罢了,短短几十载过去后也就是几具朽了的枯骨,这会儿还在那儿交缠得开心,真是没劲透了。
他仅是这么翻翻,只是发觉了这回看的也是较上回来人世看的那些花样翻新了不少。跟着,便也不再多瞧,这类小册子还是少看为妙,便合了书,塞回襟口内,移回了那间书屋内的原处。又移了一本来,看至二更,烛柄已燃了大半,他便吹熄了那烛,准备和衣去榻上躺着,或许闭眼神游一会儿也是好的。
在榻边上先坐了下来,见那芝本就紧挨着里头躺着,也就不需他再将它拎了朝里放。于是,他就和衣在榻的外侧躺了下来。就这么躺了一会儿,夜沉静得很,支开条缝儿的窗棂外头可是连虫鸣都听不着了。他还未合了眼去用神思游赏人境外的境界,只是敛息屏气地注意着身旁小芝的呼吸声,他也不晓得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要这么做,或许只是想听着罢了。那芝声息细微得很,就这么听着,像是它正在浅眠中,倒不像是沉沉睡去的人呼吸声那般地重。
这时,身旁小芝翻身过来,与鲧侧了脸去看它,见它是睁开着眼的,便问:“怎么没睡?我还当你是睡着了。”小芝说:“我睡不着了。”与鲧嗤笑:“也是,昨晚上睡了一晚上,今日又几近睡了一天,这会儿能睡着倒也是奇事。”小芝凑过来,讲:“与鲧,你跟我讲故事嘛。我活到现如今,故事也没听上几件。你就趁着这会儿工夫,跟我讲讲嘛。”与鲧才是不爱做什么说书的,他又不是这小芝的妈子,它睡不着了还得自己讲故事于它听去哄它睡不成?
他不睬它,侧了个身,拿背朝它。它不死心,挨了过去,又求:“与鲧,你就讲嘛。求你了。”与鲧禁不住这芝一劲儿地求他,只得翻转了身,跟它讲:“说什么故事呢?我哪里会说故事?你就不能静一静,等会儿不定就乏了,能睡了。”这小芝哪肯,就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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