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城雪》第109章


衣轻尘这才意识到真真先前话中所指的“枯骨”便是身为活死人的花沉池,只是纵然知晓,却再无退路。纵使知晓,他也会将花沉池从那暗无天日的地宫中解救出来。
风声中,衣轻尘似听见真真浅浅的叹息声,“我说的已够多了,此后再行相助,命恐不会由我轻易言说。。。。。。”纷纷花雨中,真真朝着衣轻尘缓缓转身,却有愈来愈多的花雨簌簌。
隔着茫茫花雨,衣轻尘只隐约瞧见了真真幽紫的眼眸与浅色的薄唇,她的身形散开在花雨之中,化作片片花瓣,随风而去,只留下句,“魍魉之辈,人心惑之,此赴江陵,切记,不可。。。。。。”
不可?衣轻尘只能看见真真比了个口型,多余的声响却再听不见。
衣轻尘约莫能够猜出,应是真真想要改写自己的命数,却被冥冥中的力量所阻拦,故而此番交待才会如此草率。
只是她想要说的究竟是什么?似乎是四个字。
开头两个隐约是“轻信”二字,后二字呢?“夕颜”?“昔颜”?亦或是“溪田”?
衣轻尘似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兀自思索片刻,却毫无思路,恰逢此时花雨停歇,院墙内传来了一段喑哑的笛声,非常难听。衣轻尘当即便猜到了吹奏之人的身份,循声去看,果真看见院门前的霜降花丛中,伫立的巨石之上,正站着个白衣少年。
他较如今的衣轻尘眉眼间要少了丝看破生死的淡然,举手投足都显得那般恬淡、无忧,衣轻尘只听了一声,便抬手捂住了耳朵,然铮铮魔音穿透耳膜,直逼脑内,惹得衣轻尘分外暴躁,十分想冲上前去将那个装模作样的自己一脚从巨石上踹下。
幸而在衣轻尘还未将冲动化作现实之前,笛声便很识相地停了,巨石上的少年转了转手中的长笛,望着衣轻尘的方向得意洋洋道,“这可是我新谱的曲子,就叫《竹澜千丈》如何?正是上次吹的《霜降峰处》的续作,我觉着还挺好听的,若是那些个转音再熟悉些的话,许能将隔壁青灵峰的仙鹤吹来?”
衣轻尘闻言愕然,原来十年前的自己竟是这般不要脸吗?可不待他回答,身后便已传来一道清冷的男声,“再下一作便可叫作《青庐药香》?”少年用笛子敲了敲掌心,颇为认可地点了点头,“不错,是个好提议。不过恰我先前便将后一首的名字想好了,我觉着我想的不错,你想的这也不错。。。。。。便再作两首吧。”
衣轻尘心中一阵哀嚎,十年前的自己是怎做到如此毫无自觉的?为何要去残害花沉池的耳朵?能把仙鹤吹来?做什么白日梦呢?
不想巨石上的少年果真哼出了一段小曲,曲调经由少年好听的嗓音哼出,果真带着一股隐世清贫,婉转情深的意味,衣轻尘听罢,心中震撼非常,他是认得这首曲子的。
恰此时巨石上的少年一曲哼罢,得意地问花沉池,“如何?”花沉池点头道,“很好听,所以叫什么?”少年便绽开了一个似被夸赞的孩童般的笑意,挠头道,“其实我原本是打算将它叫作《有花吹雪》的。。。。。。不过你取的那名字也很好听,我便为你那首再作个曲子如何?”
花沉池闻言意会地轻笑了声,“有花?吹雪?”少年当即红了脸,从巨石上跳下,与花沉池擦肩而过,遁入了院中。徒留花沉池一人立在原处,苦笑着摇了摇头,而后抬眼望向一旁一直静站着的衣轻尘,衣轻尘晓得花沉池是在看自己,犹豫片刻,还是问出了口,“所以最后那个曲子。。。。。。我。。。。。。”
花沉池黯然地垂着眸子,低声答道,“你确谱好了,在我生辰那日并着雪莲一道送了过来。。。。。。只是当时我正在气头上,未有多加珍惜。。。。。。抱歉。。。。。。”
衣轻尘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可下一瞬间,阳光便自窗外射入眼中,晃得衣轻尘有些怔愣,他竟是醒了,且花沉池眼下也并不在身侧,衣轻尘伸手摸了摸昨夜花沉池躺着的地方,连余温都没有留下。
仿佛去往灵山将之带回不过只是大梦一场,梦回醒来,自己仍在渭城似个混混般无忧无虑地活着,只要自己再这般躺上一会,屋外便会传来柳师父催促的骂声。
他闭目等了许久,未有等来柳师父的怒骂,也未有等来叮叮咚咚的打铁声,等来的却是放缓的脚步和轻悄的推门声,衣轻尘闻声睁眼,恰与推门而入的花沉池视线相撞,后者手里正捧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白粥,明明手指已被烫的红了,却仍走的小心翼翼,将粥平稳地搁在案上,对衣轻尘道,“起床洗漱趁热吃吧。”
衣轻尘方才意识到花沉池是早起买熬粥的材料去了,心中涌着名为感动的情绪,当即翻身下床跑去洗漱,又匆匆跑了回来,连外套都未来得及穿上,便坐到桌案旁,举起汤勺放在唇畔吹凉。
就在衣轻尘将要送入口中之际,花沉池却突然面色复杂地打断他,“我。。。。。。十年未有经手去做,眼下味觉也不怎灵光,若是难吃。。。。。。”衣轻尘却已送粥入口,一股刺鼻的药味冲上天灵,麻麻的苦味在舌根蔓延,衣轻尘身体本能地抗拒着下咽,想要将之吐出,衣轻尘却及时制止地捂住了嘴,导致热粥上涌,直直冲入衣轻尘的鼻腔,衣轻尘却仍不敢吐出,一番天人交战,终是妥协地跑出了屋子,去草坪上咳了个惊天动地。
待衣轻尘回到屋中,花沉池已将热粥拿起喝了,原本摆着热粥的位置被一块用荷叶包好的饼子取代。衣轻尘认出了这饼子是街口小摊售卖的式样,料想花沉池早便想到热粥难吃,故而备了条后路。
衣轻尘坐回原位,将饼子拿在手中,又看了看花沉池慢条斯理饮下热粥的模样,犹豫半晌,终归未再多言,转而将饼子吃下,肚子已饱了七分。
早膳用罢,距离与柳色青约好的时辰尚有些早,衣轻尘将换下的衣裳洗了晾在院中,领着花沉池去巧手阁走了一遭,打算会一会苏瞎子。
第83章 江湖流言
二人行至巧手阁时,恰逢店门刚开,二三名伙计正忙着将长凳从桌上翻下,巧娘坐在柜台后头拨弄着算盘,衣轻尘在门前站了一会,有伙计认出了衣轻尘,朝屋内吆喝了句,“老板娘,有人找。”巧娘从账簿中抬眼,在看清衣轻尘的一刹那,面上神色由闲散到惊喜,却又在最后转作了担忧。
巧娘面色的变化被衣轻尘看在眼底,衣轻尘未有直问,而是与之寒暄片刻,又依着原本的计划问起了苏瞎子的行踪,巧娘闻言为难道,“这瞎子本就不是酒楼的人,来去亦无明文约束,竟也有一周未来说书了。”
如此倒也尽在衣轻尘的意料之中,毕竟那苏瞎子整日神神叨叨,却又无所不知,看起来与真真分外相熟,想来身份也不会如何简单,如今身份暴露,自然难再继续待下去。
衣轻尘便又问了句渭城这段时日的状况,不想不问不打紧,一问,巧娘便有些憋不住了。她捏着烟斗,蹙眉思索片刻,问询衣轻尘另一来人的身份,衣轻尘思索半晌,便道,“是可信之人。”巧娘方才领着二人上了二楼,挑了间僻静的雅间,将门窗闭了,方才正视衣轻尘,语重心长道,“这段时日,可不太平。”
衣轻尘要听的便是这不太平,“巧娘直说便是。”
巧娘叹了口气,娓娓道来,“公子你走后,慕容家军领命入了渭城,后各地食髓教散兵作乱,弄出了不少祸端,这都是浮于面上的。巧娘我旁的本事没有,人脉还是有的,便打听到了一些不得了的消息,这事儿与公子你有关,无论如何我是不想瞒的。。。。。。”在衣轻尘疑惑的目光中,巧娘十分冷静地问道,“公子你便是衣白雪吧?”
衣轻尘虽有些怔愣,却也晓得依着巧娘的人脉与才智,身份识破亦是迟早的事,便点了点头,巧娘见着衣轻尘点头,眉头又蹙得深了些,“我本只是猜测,不想果真如此。。。。。。”
“早些时日,鲛珠被盗一事弄的整个江湖沸沸扬扬,各家拼尽解数也未能找到鲛珠行踪,皆传言为衣白雪所盗。不日前,又不知是打哪传来的消息,说衣白雪再现江湖,还有人言曾在灵山药会见过其行踪,这一点有灵山作证,皇族便也信了。”
“其实原本江湖百家寻不得鲛珠转而怪罪衣白雪,乃是因他们无能,嫁祸推卸责任,不想被如此一闹,传言流转为真,衣白雪重出一事已被江湖中一部分人所知晓。虽被皇族中维护衣白雪一派竭力瞒下,但皇帝态度中立,若是维护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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