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城雪》第136章


黄昏时,二人终于抵达了雪峰的最深处,寻到了那座传说中长着吸纳日月精华的百年雪莲,连灵山弟子都望而却步的高峰。直到这时,二人才意识到想要攀上这座高峰究竟有多艰难。
因为这座山峰的峰壁几乎都是垂直的,表层结了琥珀似的冰晶,平滑且无着力点,加之山峰很高,高耸入云,直看得衣白雪都有了些打退堂鼓的心思。
沉生从包袱里摸出了些固定用的铁钎,尝试着在冰面上扎了扎,却只削出了些冰花,无论如何都没能扎进去。沉生思索半晌,眼见夕阳西下,便与衣白雪提议道,“时辰不早了,入夜更是严寒,不若先找个洞窟避避风雪,再行打算吧。”
风雪大起来前,二人终于在山峰的另一侧寻到了一个洞窟。沉生将干柴点燃,又取了些雪化水喝,匆匆洗了洗脸,因着白日里太累,连闲话都没说几句,便裹着厚实的毯子躺下了。
衣白雪却一夜未有合眼,只翻来覆去思考究竟要如何上山,想的脑袋都有些疼了,才在天快亮时稍微睡了一会,却又被早起的沉生唤醒,“公子你看,外边开太阳了,这样一来冰也会化掉些吧?”
衣白雪穿靴起身,一面系衣一面走去洞窟外边,抬首去看日光下分外耀眼的冰面,陷入沉思。
二人分了些干粮,就水当做早膳吃了,衣白雪待胃中食物消化片刻,便向沉生讨要了一捆铁钎系在腰间,沉生则是一脸欣喜,“公子你有办法了?”
衣白雪取出一根铁钎来,在手中掂了掂,有些不大敢确定,“试试吧。”
因着衣白雪本身气力很小,所以究竟如何才能使暗器击中目标时威力最大化,便成了衣白雪这些年不断尝试的目标。他凭借着手感,在距离山峰稍有些距离的地方丢出铁钎,在沉生的惊呼之下,铁钎便深深地扎入了冰壁之中。
这还只是突破了第一个问题。
山腰以下的高度并不难攀登,寻常灵山弟子也能做到,真正困难及危险的是山腰至山峰那一段,稍有不慎便会坠崖身亡。对于这一段路,衣白雪也无法做到十成的把握,硬要说的话,只有不到四成。
他斟酌了片刻行进的路线,将衣袖扎好,便要攀登。
沉生觉着不对,便忙拉住衣白雪的手腕,问道,“你这铁钎只埋了一段路,再往上呢?”
衣白雪却不欲沉生担心,只道,“我自有办法。”沉生却有些不安,“你可千万别胡来,送礼本是好事,若是惹得大师兄难过便有失本心了。”
衣白雪面上含笑地答应了,心中却抱着赌一赌的念想。他其实想的十分明白,花沉池于他有恩,将他带来灵山的初衷无论是否只是为了试药,调理了自己体内的黑血却是事实,虽然直到现在黑血的医治仍无进展,自己也只剩下不足一年的寿数,若是能在死前还清花沉池的恩情,倒也能死的安心了。
怀揣着这般想法,衣白雪很快便攀上了最后一根铁钎,剩下来的路便不如何好走了。
再下望时,沉生已只有手指般大小,衣白雪深吸一口,将灵山采药时特制的攀山铁镐握在手中,敲入冰壁里头,因着这处冰面确实厚实,又因着衣白雪的气力确实连一名成年女子都比不过,所以铁镐并未朝里扎了多深。
衣白雪并不在意,只又重复着又多敲了几遍,如此一来,每攀登一截高度,衣白雪便要花费一盏茶的时间用铁镐打洞。
待他攀到山腰时,天又渐渐昏黄起来,他已消耗了太多气力,攀登的速度也越来越慢,眼下他只能站在崖壁上歇息,每一道寒风夹着雪花吹来,都会吹得脸颊生疼,呼吸时鼻腔内又凉又疼,呼出的热气凝成冰晶,悬挂在额前发尾,纵使眼下抬手扫去,很快又会重新出现。
山下沉生的踪影已再看不见,衣白雪又走走停停了一段,直到月上枝头,衣白雪才终于看见了山顶的轮廓。
一株雪白,却更近似透明的花朵正在风雪中摇曳。
在满月的衬托下,花瓣散发着盈盈的光辉,衣白雪看得心惊不已,只觉得此物世间当此一朵,极为珍贵,正是最衬的上花沉池的生辰礼物。
他打消了歇息的心思,一鼓作气攀了上去。虽然最后确实登到了顶峰,却在最后一步时因为急功近利出现了一点小小的意外。
他把手里的铁镐弄丢,坠到崖下去了,也不晓得会不会砸到沉生。
既然登顶,也暂且无暇顾及这般多。他走到那株圣物跟前,双手于胸前合十,诚心地拜了一拜,方才蹲下身来,拾起一块冷冰冰的石子,挖开雪莲根茎附近的冻土,取出一块白布,将根茎连带着根茎附近的土块一并包好。
沉生来时叮嘱过他,似雪莲这般灵物,切不可与生铁、肌肤等直接触碰,离开生长的土壤很快便会枯萎,所以必须用灵山特制的纱布裹缚根茎保证其湿度,亦不可塞入怀中闷着,否则花瓣便会枯黄,衣白雪思来想去,觉得还是捧在手中最为妥帖。
只是,他要怎么下去呢?
衣白雪在崖边踟蹰许久,直望着手中仅剩的一根铁钎发愣。
身侧有流云飘过,乳白的氤氲流转指间,此地清寒无比,却也干净得令人心旷神怡,衣白雪只待了半个时辰,便已觉得清寒入骨,身体由内而外的感觉到冷,手脚也不自觉战栗起来。
他知道指望不上沉生,只凭借沉生的轻功和他那畏高的心态,怎么都不可能会把铁镐给自己送上来。为今之计只能一步一步,慢慢下去了吧。只要撑过顶上这一段,抵达有铁钎支撑的山腰部分,剩下的路便会轻松很多。
天已入夜,风雪只会愈来愈大,山顶无所依凭,空旷的很,只雪莲生长处有座不足一人高的石块。衣白雪纠结着是在这处等到天明,还是即刻下山。
他思索半晌,看着变得青紫的手指,决心一搏。
他再度来到了崖边,崖下皆是一片漆黑,黑得仿佛能将人吸入其中,衣白雪望着来时的冰壁,思索着铁钎该如何着力。
上山容易下山难,更何况此山连上都不易。
衣白雪将雪莲小心翼翼地束在腰带上,将铁钎嵌入雪莲用以遮风的石块缝隙中,而后扯了扯铁钎末端系紧的绳索,确认无甚闪失,方才拽紧绳索缓缓下山。
待得绳索绷直,衣白雪才不过下行数米,他凭借记忆,尝试着回忆上山时铁镐砸出的凹槽在何方位,因为入夜结冰的缘故,凹槽已经变得很小了,他只能用随身携带的细小暗器将凹槽砸出更大的缺口,再将手指放入其中。
抓稳后,又去凿脚附近的凹糟,这样一来速度较之白日里慢了不止一倍,待得月上中天,他行进的路程还不及白日里的一成,手掌却已凿出血泡来。
若换作常人,眼下定会被失足摔死、严寒冻死等恐惧所环绕,衣白雪却只觉得心中空空的,因他本就是将死之人,死已不足为惧,只是眼下长路漫漫,如此拖延下去,自己若是被冻死在这儿,尸首会不会就粘巴在这儿了?
待得风雪越吹越厚,自己被彻底封在冰中,花沉池他们想回收尸体也回收不得。待得百年之后采药技术进步,灵山后辈们再登此地采莲,无意间发现冰层中的自己,又会作何感想呢?会被运回灵山解剖研究吧?
衣白雪被自己苦中作乐的心态给逗笑了,笑了一会,雪花呛入喉咙,又咳了一阵,便不敢再笑了,只平复了一会呼吸,望着自己已经失去痛觉的手指,决心彻彻底底地赌一把,再这样拖延下去,真的会被冻死的的。
他衣白雪活到现在,虽只有轻功能摆得上台面,但天才的名头绝非浪得虚名。也只有同被称为“天才”这点,会让衣白雪在面对花沉池时,心态稍平衡一些。
他将扒紧冰壁的双手双脚一松,倾听着耳畔呼啸的烈风,以及越来越明显的失重感,任凭身躯下坠,只用左手护住腰间的雪莲花瓣,不让脆弱的花瓣被吹飞。
下落的时候,周遭的一切景物都自眼前极快掠过,衣白雪屏息凝神,寻觅着时机,待他觉得高度差不多时,便拔出腰间最后一根铁钎,极为精准地插入下坠途中的一个凹槽内,铁钎卡入其中,为衣白雪卸去了一些下坠的惯力,却远不足以止住衣白雪下坠的趋势。
他又接二连三如此试了几次,速度终于越放越缓,直到第六次时,他终于将铁钎刺入凹槽中,稳住了身形。这一次,他选择的凹槽就在一根铁钎边上,也就是说他成功控制高度抵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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