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城雪》第140章


今日的辉夜正穿着一身粉白色的异域裙袍,面料上点缀着重重叠叠的粉色花蕊,头顶盘发,描眉点唇,怀中抱着一个小小的瓷罐,衣轻尘最是清楚此为何物,也顷刻明白了辉夜来此登船的用意,正犹豫着还要不要靠近,辉夜却早已发现了他,迎面走了过来,深鞠一躬,“衣公子。”
衣轻尘礼貌地笑了笑,“辉夜姑娘今日好生漂亮。”
辉夜却轻笑着摇了摇头,“公子莫说这些客套话了,如今江陵火案已结,罪过归在鬼面郎君头上,兄长他倒是落了个清闲自在,尸骨化灰,盛入这一方小小罐中,百余年前,我二人当是想都未有想过会有如今的结局。”
“兄长他呢,平生偏爱美景,最易触景生情,尤其喜好这无边的水域,他总时常站在这座码头旁,望着日出与我说,海面的尽头便是故乡。。。。。。”
衣轻尘不忍打断,任由辉夜继续说下去,“终归是回不去了,家也没了,我呢,曾以为我好歹还有个兄长,算不得孤身一人,如今啊,却总觉得心里少了些什么。。。。。。”
泪水盈了眼眶,滑落下来,不待她抬手去拭,便已被湖风吹走,“我的命数还有数十年,他还撒手了一个戏班子,一个毛毛需得我帮衬管教着,除此之外,我也不知该何去何从了,只是兄长他已身化灰飞,不再被拘束于这片土地。。。。。。”
说着,便将瓷罐的盖子掀开,从里头抓出一把灰白的粉末,朝空中一抛,一面抛,一面开腔唱着首童谣,衣轻尘倾耳细听,才发觉这是一首异域歌曲,不仅歌词完全听不懂,便连曲调都同中原、西域乃至苗疆迥然不同。
骨灰散尽,曲终泪干,辉夜深深地吸了口气,复又吐出,语调里带着股哽咽的意味,同衣轻尘道,“听公子你们的安排,信已写往洞庭去了。今儿那人约莫便会乘船回来,他假扮了兄长这么多年,其实我也挺想去见见他的,只是想到见后还需分别,便不如不见了。”
“他的罪行我从朝雨姑娘口中了解了一番,确是罄竹难书,但。。。。。。我还是想托公子你为我给他带一句话,这话,也是我在整理兄长的书信时发现的。。。。。。”
“‘须知红尘相守不易,眼前人自当怜惜,往后光阴不可错付、不应荒唐,百年转瞬,莫至死前方才觉孑然一身。’”
说罢,辉夜便又朝着衣轻尘鞠了一躬,下船去了。
徒留衣轻尘一人站在原地,望着那早已浮出湖面的红日出神,甲板上人已尽数散去,未有一人是留下乘船的。
衣轻尘走去栏杆边,凭栏望着辉夜的身影远去,消匿在逐渐熙攘的人海之中,船夫一声吆喝,楼船逐渐驶离岸边,衣轻尘若有所思地品味着辉夜方才的一番话,偏过头去,但见日头照耀的甲板之上,一名身着戏服的苍白少年正伫立在那儿,目光亦是追随着辉夜的背影。
似是觉察到衣轻尘的目光,少年转过头来。
这一次他并未点缀容妆,只本着一张病态却干净的面容,勾起嘴角,与衣轻尘感激地笑了一笑,而后转身,透明的身躯穿过栏杆,消失在湖面之上。
都说江流东入海,这少年也必然能够回到他的故土。
这是衣轻尘眼下的唯一念想,他若有所失地叹了口气,正准备离开,却觉察少年原本站立的地方似隐约有个物件正在反光。走过去将之捡起,才惊觉是一个十分精巧的腰坠。
腰坠通体暗金,似一铃铛状的椭圆球型,内部镂空,从缝隙往里看去,可以看见里头还有一个镂空的小球,如此做工,得是多厉害的工匠花费了多少时日,才能雕琢出这么一个?
衣轻尘将之略微摇晃,能隐约听出里头的小球中似还包裹着什么,附在耳畔又摇了摇,浪涛拍岸,鸥鸟啼鸣,一道空灵且远古的歌声自渺远处飘来,一瞬间,衣轻尘似看见了月下礁石,一个模糊不清的人影正坐在崖边轻哼旋律,衣轻尘想要再凑近些看清,可一走近,眼前却什么都没有了。
衣轻尘自觉未能帮上竹取什么,却凭空受了这一份厚礼,心底委实有些过意不去,便起身朝着竹取消失的方向道了声谢,将腰坠小心系挂在腰间。
腰坠挂上的那一刻,从与花沉池相遇开始便隐隐作痛的心口,似乎便不那么疼了。
衣轻尘捂着心口的位置,若有所思地感受了片刻,确认不是错觉,方才意识到,或许此物便是真真先前同自己说的,对他和花沉池都有用的物事。
凭栏吹了半个时辰的风,直将脑袋都吹得有些疼了,衣轻尘方才回了客房,刚一进屋,便见朝雨正趴在窗户旁透气,花沉池却并不在这儿。衣轻尘左顾右盼了一阵,问朝雨道,“你瞧见木头了吗?”
朝雨难受得连头都不想回,只随意地摇了摇,“没回来过。”衣轻尘便又退了出去,沿着走廊寻觅起来。
船上除他们四人外再无甚旁的客人,这也是朝雨早先便安排好的,为之后沉船做的准备。
衣轻尘沿着走道晃悠了一阵,突然听见旁边的屋子里传来磕碰的动静。
他停下脚步,小心翼翼地将那房门推开,便见花沉池正站在屋子中央,斗笠掉在一旁的地上,自大开的窗户处吹入的湖风将他的发丝吹得有些凌乱,一些日光洒在了他的身上,那处的皮肤便泛起了红疹。
就在他的脚边,月家杀手正歪倒着靠在床榻边缘,面上神情万分痛苦。
衣轻尘推门的一刹便闻到了一股奇异的药味,幸而湖风很大,即刻便被吹散了。他赶忙走入屋内将斗笠捡起为花沉池戴上,抬手摸了摸后者脸上的一道血痕,似是被月家杀手偷袭的结果。
花沉池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碍,衣轻尘方才将注意力投在了那半死不活的杀手身上,蹲下身,戳了戳他的锁骨,杀手吃痛地嘶了一口气,衣轻尘便更加好奇了,问花沉池,“你对他做了什么?”
花沉池一面处理着身上的伤口,一面道,“轻微麻药,又刺了他两道大穴,将痛楚放大,他自己不小心磕着了尾巴骨,仅此而已。”
倒地的杀手艰难地抬起手,指着花沉池控诉道,“放屁,小爷我。。。。。。嘶,好痛。。。。。。不就是将你吓上一吓,你竟下此狠手。。。。。。。枉费小爷我特地来此,想要告知你等一些事。。。。。。。”
衣轻尘闻言颇有些惊奇,“你来告知我们一些事?”
杀手瞪了衣轻尘一眼,“不可以么?”
衣轻尘连连点头,“可以,您说。”
杀手却并不急着开口,反而撑着身子,慢慢悠悠地坐到了床榻上,又将身子掉了个方向趴着,方才舒坦了些,不疾不徐、优哉游哉地交代道,“皇城那边的事小爷我也挺不放心的,思来想去,还是飞书一封回去,委些交情好的哥们打听打听消息,结果这一打听,当真打听出些不得了的东西。。。。。。”
正说至要紧处,他却突然望着花沉池,改口道,“你是大夫对吧,快给小爷我拿些止疼药来,可疼死小爷我了。。。。。。”
花沉池并不想搭理他,只装作未有听见,衣轻尘见状嗤笑一声,同杀手谈起了交易,“你将话说完,若我们觉得有价值,便将药给你,否则你一屡次三番想取我首级之人,叫我该如何信你?”
杀手闻言收回了讨药的手,亦是笑了一声,“那好,小爷我便说了。。。。。。”
第105章 是敌是友
“听闻大约十五日前,皇帝突然重病不起,连连呕出黑血,连话都说不出,更加无法上朝,国师生怕边境各国得知此事,趁机来犯,便将消息封锁了起来。此事除开内院中常年潜伏的暗卫,鲜有人知晓,便连那长公主,都无法打听到皇帝的消息。”
“可你却打听到了?”衣轻尘试探性着问了一句,杀手却摆出一副你爱信不信的态度来,摊手道,“月家只忠于皇命,若是十五日前皇帝便已倒下,连话都说不出,追杀衣白雪的命令究竟是否为他所下,便很值得商榷了。我月家虽是忠心,却也并非愚忠,戏弄四家之人必将得到报应。”
顿了顿,又将手伸向衣轻尘,“所以眼下小爷我同你虽非友人,却也不会害你,都告诉你这般多了,止疼药拿来吧。”
衣轻尘将杀手话语中的情报细细分辨,觉之可信,便朝花沉池点了点头,花沉池从袖中掏出个瓶子来丢给杀手,杀手打开来闻了闻,随口叹了句,“怎不是那毒。药。的解药呢?”
虽只是句玩笑话,衣轻尘却意识到这月家杀手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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