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城雪》第263章


视野尽头,浅金色的衣袂在风中飘摇,断月只身挡在去往忘情宫的必经之路上,怀中抱着两本薄薄的书簿,面上毫无畏惧的神色,却将整个南行军都吓得不轻,所有人都不敢贸然前进,毕竟寻常人等若是敢来单刀赴会,势必会备些后手。
思及此,众人慌忙张首四顾,生怕会有埋伏,衣轻尘一圈环顾下来,并没有觉察到什么异样,眼下山壁之上应都是南行军的人了,照理来说除非食髓教将人手埋伏于地底之下,否则应是不可能还有陷阱存在的。
以此情景重逢断月,倒是十分出乎衣轻尘意料了,从衣轻尘的视角来看,眼下断月面色坚毅,双颊却微微泛红,呼吸仍有些不稳,怎么看都不像是在这儿候了很久的模样,倒像是临时决意突然赶了过来,是为了见一眼沉生吗?
思及此,目光落到了一旁的沉生面上,原本还在与自己嬉笑的沉生,此刻神情是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了。
衣轻尘想了想,依旧选择静观其变,只默默地看着虞暮下马,朝前走了两步,同断月行了一礼,“阁下便是前药宗二师姐,人称‘济世天女’的沉月姑娘?”
断月见虞暮如此客气,亦有些惊讶,忙回以一礼,“大帅过誉了,我已离开中原十数年,不想竟还有人记得这个名号。。。。。。”
虞暮闻言,语气便愈发客气了,“许您已经不记得了,十二年前,您曾在北地救过一名被毒蛇咬伤的妇人,那人正是在下的生母。。。。。。”
断月恍然,“是那位镇守边域的虞将军的夫人吗?”
虞暮点头,“正是。”
断月宽慰地笑了起来,“我与尊夫人就饲育鸟兽一途聊得颇为投机,临走前夫人还想赠我羊羔,奈何灵山山高路远,只能托夫人帮忙养着了,没想到一晃便是十二年。。。。。。夫人现在身体可还好?”
虞暮神色黯了黯,犹豫片刻,交代道,“北地气候严寒,她身体孱弱,隔年寒冬大雪,执意要去圈栏中查看牛羊状况,结果回来便害了病。。。。。。没能熬到开春。。。。。。”
断月闻言,面上的笑意便散了,转而喃喃道,“这样啊。。。。。。”
“说起来,我爹好像也去灵山求过药,说是一位叫‘济世天女’的为他开的方子,说天女脾气好,医术好,待人也很温和,不似旁的弟子一忙起来便会冷落病人,开了十副药,吃了三副病便好得差不多了。”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我娘当年也带我去灵山求过药,当时我还小,就记得有个穿黑色裙子的仙女姐姐教我喝药,还赠我糖吃,原来便是她吗?”
“不会吧,她就是‘济世天女’?我弟弟的命还是她救回来的,这。。。。。。这下教我该如何下得去手啊?”
人群之中,这类声音此起彼伏,就似往池水中投了一颗石子,涟漪越泛越大,衣轻尘默默地听了片刻,只觉得必须要有人出面截住这个话匣子了,否则这样下去,推倒各座宫殿所煽动的士气定是会大打折扣的。
若是再无人出面的话,自己便不得不做这个恶人了。
又候了一炷香时辰,仍旧没有人出声阻拦,衣轻尘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出声问断月,“所以断月姑娘今日到此是为何事?身为离恨宫护法,面对南行军,不仅不逃不战,反倒在此谈笑生风,又是打的什么如意算盘?”又朝四周看了看,“令妹夜萝姑娘呢?为何没有一同跟来?”
一番话将众人拉回了现实,往日恩情又如何比得过今日立场?
虞暮闻言,亦是默了,神色复杂地看向断月,等候着后者的回答,断月无奈地笑了笑,同衣轻尘行了一礼,语气极为温和地说道,“我来此,是想劝诸位退兵的,莫要再靠近忘情宫了。”
众人一阵唏嘘,虞暮亦是觉得有些荒唐,“沉月姑娘是在开玩笑么?”
断月摇了摇头,“听我一句劝,若是进去了,你们恐都难以活着离开,这里头的东西已经超脱了人类可以应付的范围了,进去便是送死。。。。。。”
起初衣轻尘还以为断月是想拖延时辰,可当断月说出最后一句话时,衣轻尘方才断言断月确实是真心实意的不希望众人送死,毕竟敢将“超出人类可以应付的范围”这句话说出口给众人听,也是需要莫大的勇气的。
若是换做以前,衣轻尘大概会认同断月的想法,配合着奉劝众人离开,可是今日不同往常,哪怕是真的赴死,他也必须走到忘情宫里,将那人给换出来,是以默默地叹了口气,质问断月,“究竟是何物,竟能让断月姑娘说出‘超脱了人力’这样的话来?在场这般多人,不若详细地说出来,也让我们品一品真假?”
断月盯着衣轻尘的双眼,坚定道,“且不说旁的,便是那护着忘情宫的阵法,连九曲与夜萝他们连带着几千尸人一起出手都无法伤及一丝一毫,你们又能有更好的法子吗?纵使公子你想救出大师兄,也不能盲目送死啊。”
衣轻尘轻笑了声,“可我又能如何断言,这不是食髓教为了骗我等撤兵的缓兵之计?”
断月愣了愣,攥紧衣角,纠结道,“这。。。。。。我确拿不出证据来,可我只能告诉你们,国师已经叛离了食髓教,绝弦谷中的所有机关都是他的杰作,当初建造各个宫殿时,他曾将整片山谷翻了个底朝天,究竟在哪些地方布置了陷阱,又在哪儿安置了□□,这些是连道长都不知情的盲区。。。。。。否则你们以为护法们为何要逃?因为惧怕你们这些少的可怜的兵力吗?因为我们知道,再过不久,如果国师拿不到起死回生之法的话,便会移平整座山谷,拉着所有人一起死!”
衣轻尘心下骇然,可是如此一来,他便更要带着花沉池一起离开了。
正想继续开口质问断月,可就在与之对视的一刹那,断月苦涩哀求的神情落入衣轻尘眼底,霎时间心口一凉,似有一滴不知从何而来的水滴,滴在了原本已然死寂的无量静海上,惊起一圈涟漪。
幡然醒悟。
衣轻尘苦笑了一阵,心中却仍无比纠结。
他知晓自己太自私了些,为了自己的目的,不顾他人生死,牺牲这般多人,这样做的话,他和食髓教又有什么区别?可若是不这般做的话,花沉池那边又该如何是好?只凭自己一人的力量,是根本不可能靠近忘情宫的。
“阿月。。。。。。”一直默不作声的沉生这时突然开口,缓缓走至队伍前列,直面断月,一字一句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断月点了点头,“千真万确。”
沉生低下头来思索片刻,好半晌,方才再度望着断月,坚定道,“若你说的都是真的,我们便更要去了。若是我们不能在此阻止国师与天鬼老道,将祸乱斩断于此,而是选择了逃走,无异于为虎作伥,南行军存在的意义便是阻止这一切,所以哪怕是死,我们也必须做出一个了结,而不是逃避。。。。。。”说罢,露出个苦涩的笑来,“你说对吗?阿月。”
断月愣了愣,余光瞥见沉生拴在佩剑上的剑穗,浑圆的玉珠泛着莹莹的光泽,晃得人眼都有些模糊了,断月似哭一般低低地笑了几声,承认道,“你说得对,反正。。。。。。也不会有将来了。。。。。。”
将随身的药匣打开,从里头取出了几个瓷瓶,将之盯了许久,方才抬眼望向众人,“今儿我放弃逃走的机会来此见你们,本也没想能活着回去。。。。。。十一年?还是十二年了?我离开了灵山这般久,在这谷中住了这般久,也在世人的话本里逃了这般久。。。。。。眼下连你也在场。。。。。。是时候该给出一个了结了。。。。。。”
说罢,二人相视一笑,分明只是一个笑容,衣轻尘却莫名读出了一股跨越年岁的沉淀感,尚未品味出其中详细滋味,断月已是举起手中瓷瓶,摔在了地上,瓶身碎裂,五彩斑斓的粉末夹杂混合,晕开在了薄薄的瘴气里。
不多时,眼前瘴气的颜色更深了一层,断月退后几步,将身形隐藏其中,唯余飘忽的声音传来,“这种剧毒,饶是大师兄在场,也无法同时医治这般多人,若你们肯听我的,离开绝弦谷,只需取谷外林中草木灰烬兑水服下便可痊愈。。。。。。”
说话间,已有不少身体虚弱之人口吐白沫倒下了,衣轻尘四顾周遭,知晓若是想打败断月,时间定不能久拖,可是究竟要如何找到断月在瘴气中的位置呢?
尚还保持清醒的南行军纷纷从衣服上撕下一条布料,兑水捂住口鼻,衣轻尘从花宗弟子手里接过两条湿布,一条自己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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