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时光破》第7章


经让凉月去学琵琶了。我超级有成就感的。”
那段时间,你那么努力地生活着,做着自己力所能及的事,而我却在颓废、消极地度日,还不停地对自己说:你什么都做不了。
我真是个可笑的烂人。
一月二十四日
冬天的太阳总是那副懒洋洋的模样,恹恹地、低低地挂在天的一侧,把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阳光透过落地窗斜斜地照进来。你把手从被中伸出,放在阳光下端详。
那只手苍白、无力,但是那么努力地想要抓住生活的希望。
二月五日
《史疏》截稿,之后的事全权交由张祈去做。
你虽无事可做,但还是总爱操心这儿操心那儿的:“你写得这么慢,什么时候才能把《史疏》写完。”“不知道,也许这辈子也写不完,能写多少是多少吧。”“不行,做事情得有始有终,你一定要把它写完。”
“对我有什么好处?”“我会陪你把它写完。你什么时候把它写完,我就陪你到什么时候。”“好处就是有你红袖添香?我不是好色之徒。更何况,等我写完,我起码有八十来岁了。”“我一定会活到那时候的。”“真的假的,你这么弱。”“人的潜力是无限的。”“那说好了,拉钩。”
二月九日
在与张祈商谈出版事宜。本来是很正经的场合,张祈却突然看着我欣慰地笑了起来,使我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你别拿那种看儿子的眼神看我。”
张祈笑着摇了摇头,说:“你以前总是郁郁寡欢,像一个看破世事的老头子,整天用一种失望的目光俯视周遭,似乎世上没什么东西能引起你活下去的兴致。活也好,死也好,对你来说都是无所谓的。遇到夏寒之后,你慢慢地开朗了,也学会什么叫生活了。”
我说:“把你的脸迎向阳光,那就不会有阴影。”
张祈抄起手边的字典砸过来:“在我面前还装什么文艺。”
三月二十一日
天气慢慢回暖,医生说你可以稍微增加点活动量。我便每天扶着你下床走动。
六月三日
你总算痊愈,可以不用终日卧床,也可以重新回归工作。
八月十六日
我们一起过了生日。我送了你一串星月菩提,你送了我一把二胡。
☆、七、三十七岁 三十岁
五月十日
两个人相伴着生活,已经变成了像呼吸一样的、平常但必不可少的事情。
六月十三日
天气渐渐转热,每个午后都让人昏昏欲睡。书房里有个躺椅,午饭过后,你就躺在那上面看书,看着看着就睡着了。我白天的时候基本都待在书房里,要么工作要么练字。你如果在书房里睡着了,我就会放下手头上的事,拿了毛巾被替你盖好。
你在躺椅上睡的不踏实,过不了多久,就会醒来接着看书,然后再次睡着,一直重复这个循环,直到吃晚饭。
你有时候看书看腻了,就会跑去客厅看电视——要么抱着西瓜,要么捧着绿豆沙。西瓜,是那种甜甜的、水水的味道,而绿豆沙,则是冰凉凉的,再加上电风扇在一旁吱呀吱呀的摇着头,这才会让人有一种夏天来了的感觉。
八月十日
夜里,带你去了趟西湖。
因为今天是农历七月半,中元节。古代杭州人有夜游西湖赏月的习俗。明人张岱在《西湖七月半》中写道:“月色苍凉,东方将白,客方散去。吾辈纵舟,酣睡于十里荷花之中,香气拍人,清梦甚惬。”现代人确实是难以体会到此间乐趣了。
张岱与我一样,客居杭州。
我喜欢他的文风,干净又不失味道。我甚至认为明清时期的文人中,只有他的文章可看。他的《陶庵梦忆》和《西湖梦寻》也是被我反复读过的。
八月十一日
我打算在我俩生日时向你表白心意,却苦于措词——怎样既委婉又浪漫地表达自己的爱意。
说起情话,还是古人最有水平。一则小故事。一人姓胡,一人姓岑。月下散步时,岑某触景生情,出了一上联:“古代偏怜月”这是把“胡”拆成了“古”和“月”。胡某于是对了一下联:“今时只爱山”。
八月十六日
我带你去了昆明。路上,你调侃道:“这次怎么不去玉龙雪山?”我很认真地回答了你:“得过一次肺水肿的人最好不要再到海拔三千米以上的地方。”
世界园艺博览园离昆明市区不远,我们去了那儿。你还挖苦他:“园艺?老头子就是老头子。”
我计划好了,拉着你去了玫瑰园,想营造一个浪漫的气氛。不料玫瑰园今日没有开放。你就说想去药草园看看。
药草园……
我绝望。但是入园之后却又是柳暗花明。药草园就像是一幅立体山水画,有着传统的江南园林风格。
有这样的美景相衬也并无不可。我清了一下嗓子,双手扶着你的肩,使我们对视:“你愿意做我一生的责任编辑吗?”
“你们这些作家说话真是麻烦,七拐八拐的。”
“我爱你”
你笑了:“我也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蜀人张岱,陶庵其号也。少为纨绔子弟,极爱繁华,好精舍,好美婢,好娈童,好鲜衣,好美食,好骏马,好华灯,好烟火,好梨园,好鼓吹,好古董,好花鸟,兼以茶淫橘虐,书蠹诗魔,劳碌半生,皆成梦幻。年至五十,国破家亡,避迹山居,所存者破床碎几,折鼎病琴,与残书数帙,缺砚一方而已。布衣蔬食,常至断炊。回首二十年前,真如隔世。
☆、八、三十八岁 三十一岁
三月一日
灌木,紫黑的老叶子上抽出新芽,是极嫩的绿色,鲜艳但不招摇,远观近赏皆美。
柳叶也抽了新,一改冬日的颓废。那是一种富有生命力的黄绿色。
三月六日
连绵阴雨笼罩着江南的三月,淅沥得让人断魂。
五月七日
我不知你父亲为何会出现在这儿,也不知我们这层纸会这么快被戳破。明明正式在一起还不到一年,就要出柜了。
你父亲起先很冷静,面无表情地叫你跟他回家。一边是你父亲,一边是我,你根本无法做出选择。见你犹豫不决,你父亲开始皱眉,重复了一遍他的命令。
“他现在,不会和你回去。”我说。
我知道,说出这句话的后果。
五月八日
各大媒体开始抢着报道凉巷出柜的事,却又十分一致地避开“凉巷的同□□人是谁”这一热点话题。不用猜,肯定是你父亲的手笔。
我受到了较大的舆论压力,读者们也对我很失望。
屋漏偏逢连夜雨。正好我与出版社的合约到期了。迫于你父亲的压力,他们没敢和我续约。至于其他出版社,没有一个愿意签我这个变态作家。张祈为了我的事在各个出版社之间奔走,却没有结果。我现在大概算是无业游民。
五月九日
我父母得知消息后,立即与我断绝了关系,没有过多的反应,也没有什么话与我说。他(她)们向来就是这样冷淡,我早已习惯。
砚铭和孙笃钱与我还有联系,他(她)们可以接受我是一个同性恋的事实。
孙和去世已经是一年多以前的事了,砚铭也在慢慢地走出阴郁。他(她)们不再大江南北地四处走,而是选择在温州定居。
在与孙笃钱通话时,我说:“温州环境这么差,市民素质又不好,你们怎么就选了这个地方?”
他说:“我们只是正好走到这里走不动了。而且……这里的冬天没有那么冷。”
对啊,我怎么忘了。孙和离开我们的那个冬天,很冷很冷。
五月十一日
我坐在电脑前一整天,却一个字也打不出来。
自那天之后,你不哭也不笑,与我不说多余的话,整个人冷冰冰的。
七月二日
我带着你去了苏州,在这个茉莉盛开的季节。
苏州,是你我初始的地方,我想带你到这里整顿心情。
不管发生了什么,我始终是爱你的。
七月四日
坐上城乡巴士。
午后,初夏微热的空气使人有些昏昏欲睡。巴士里的人大都歪着头靠在椅背上。我搂着你,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
我将车窗打开一条缝。清风带着一股特殊的香味钻进来,一扫车内的颓懒。你直起身,轻声说道:“是茉莉”
这所艺校,在城郊,被茉莉花树包围着,院子中央还有一棵苍老的梨树。
我除了会写文章之外,还会写毛笔字。虽然没有出版社愿意要我这个作家,但还是有艺校愿意要我这个书法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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