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实之间》第21章


。”所以他们希望由我提出来,取消这次会面,我想他言之有理,便改约老陆在离开北京的前一天再找个地方聚聚。后来那次见面颇为不易,使馆规矩多,出行太费周折,我们俩索性偷偷从使馆后门溜出去,在亮马河上的一条铁皮船上喝了几瓶啤酒。
我们曾经同在南太平洋一座小岛上参加一个论坛,休息期间,我对他说了一番推心置腹的话:“老陆,现在的你属于这个国家,而不仅仅属于自己,我能想象你的生活发生了不小的变化。高处不胜寒,你要多保重。”当人处在责任和权力的巅峰,孤独与牺牲在所难免。他让我把“高处不胜寒”几个字写下来留给他,他很喜欢。
为了满足我的虚荣心,他也曾经题词送给我。我说:“虽然家里有跟你的合影,但别人会以为是某次采访的应景之作,还是写几句话给我比较好。”他痛快答应:“那我就借用一下毛主席送给华主席那句,你办事我放心。”
六个歪歪扭扭的字写完,他又稍加演绎,在“你”字下面加了一个“心”。“我喜欢用‘您’这个字。”他说。
37、我现在是“小伙计”
正如老陆所言:“政治很难预料,未来谁知道?”我们相识这七年间,他的政治生涯跌宕起伏。他曾是澳大利亚最受欢迎的总理,风光无限;然而不到三年,尚未完成首个任期就黯然离任,成为澳大利亚战后最短命的一届政府。
2010年6月,我去多伦多报道G20峰会,以为会见到老陆。按照惯例,他的照片已经出现在峰会的宣传手册里。没想到6月24日,距离峰会召开仅余两天时间,却传来老陆辞职的消息,随后缺席G20峰会。
事实上,陆克文是20国集团最主要的推动者之一。他强大的语言能力使之可以用中文和胡主席交流,用法语和萨科齐会谈,用英语和奥巴马对话,努力促成各国政府在2008年金融危机之后的密切合作,共同应对。几次集团峰会召开之后,G20已经成为国际经济合作最重要的论坛。
我从CNN电视直播中看到他发表辞职演说,眼含热泪,几度哽咽。我也一下子泪流不止,想到“高处不胜寒”,替自己的朋友感到难过。
有人说,对矿产资源行业征收资源超额利润税,是陆克文下台的直接导火索,而他的副手吉拉德的突然逼宫则让他措手不及。
待伤感的情绪平复下来,我跟老陆通过一个电话,开玩笑说:“现在我们联系起来就方便了!”此后一段时间,我们还真的联络频繁,似乎是要弥补过去两年多失落的友情,但是很快,他就告诉我他将在吉拉德政府中出任外长,还自嘲道:“我现在是小伙计。”
刚刚听到这个消息时,我自然很吃惊,不知他会如何处理与总理继任者的关系。几个月后他再次来到北京,准备接受我的专访,不同的是这次不再有浩浩荡荡的车队了。采访之前,我们一起喝了几杯酒,叙叙旧,彼此的距离又变得很近。出于对朋友的信任,他愿意回答任何一个“尖锐”的问题。
在正式采访中,我问他,为何会接受吉拉德的邀请,甘做昔日副手的副手。
他说,我也是普通人,不是圣人,因此与她相处并不容易。但是我有才华和能力,面对党内的政治挑战,我的决定是继续做下去,帮忙解决问题,作出贡献。这是充实人生的本质所在,争斗没有意义。至于面子不面子,没那么重要。
虽然我已与他如此熟悉,这番话还是令我感动。他说,那幅“旗开得胜”的书法依然挂在他办公室的墙上,天天看,只是现在的办公室比过去小了。
不当总理的老陆,又可以与我经常见面了。我们最近一次见面是在APEC会议结束之前的夏威夷海滩上,一个角落,几瓶啤酒,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老陆出身于昆士兰州的普通农家。父母亲从小就告诉他:“做出努力,未来是你的。”从议员到总理到外长再回到普通的议员,老陆走了十四年,并且坦然面对每一次大起大落。
我们初次见面时曾经谈到,澳大利亚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国家。从地图上看,它最近的邻居是印度尼西亚,而它的种族以白人盎格鲁撒克逊后裔(WASP:WhiteAngloSaxonProtestant)为主,多是新教教徒,以英语为母语。因此它地理上靠近东方,心理上又属于西方,注定将成为东西方对话的桥梁。
今天的老陆身为澳大利亚国会议员,仍在扮演这样一个伟大的角色,用他所熟知的英语和汉语去弥合东方和西方的差距。他说澳大利亚要成为中国的“诤友”。真正的友谊是敢于说出不同意见、能够就争议问题进行有原则的对话的。
陆克文在任总理期间,国人对他存在一些争议,这也很自然。作为朋友,我认为他首先是澳大利亚的总理,其次才是中国人民的朋友,因此他作出的所有决定,首先要考虑澳大利亚的利益,我们不应脱离这一前提,而对他抱以不切实际的期望。实事求是地说,他也曾经为中澳两国的贸易合作做过很多真诚的努力。有些关于他的传闻,也是“演绎”多过事实。
我坚信他对中国人、对汉语、对中国文化的感情是真挚的。
是否有一天,老陆会以某种方式重回澳大利亚的政治舞台,乃至重回世界的政治舞台?一切皆有可能。
38、白宫西翼走出来的时尚红人
我与基辛格博士有幸多次会面,有约见,也有邂逅。
印象最深的是在北京的一次午餐。一桌人吃饭,我因为做节目来得最晚,千不该万不该。但基辛格博士,这位德高望重的老人竟然主动站起来向我问好,让我着实受宠若惊。也许是因为疲惫和时差,老人在餐桌上说着说着就把眼睛闭上了,坐在那里像是睡着了,我几次轻声把他唤醒,因为实在是太想听他聊聊过去和现在的中国,美国,还有世界。而了不起的是,醒过来的他竟然可以立刻加入谈话,思维仍然敏锐,见解依旧独特。他还是那么敏锐。
坐在这位老人身边,感觉和历史离得特别近。这位当年影响过世界的人物、中美关系的破冰使者、见证中美几十年风风雨雨的活化石,可能也是唯一还健在的,与毛泽东及其后的每一代中国领导人都有着深厚友谊的美国政治家。
作为晚辈,我缠着老人给我们讲讲鲜为人知的逸闻趣事,基辛格也就从他浩如烟海的记忆里翻出了几个为我们娓娓道来。这是其中最精彩的一个,以前我从未听过:
基辛格和尼克松最后一次见毛主席。毛主席年事已高,幽默地对尼克松说:“我就要去见马克思了,用你们西方人的话来说,就是要去见上帝了。”
尼克松和基辛格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这句话。两人商量片刻,尼克松说道:“您不会很快见上帝的,因为,要想同时容纳上帝和毛主席,天堂还不够大。”(HeavenistoosmallforbothGodandtheChairman。)
最精彩的是毛主席的回答:“我什么时候去见上帝,是中国自己的事。你们这是在干涉中国内政喔!”
寥寥数语,多少羽扇纶巾尽在其中。
午餐结束,我从书包里掏出一本他的著作《大外交》(Diplomacy)——这是我们大学期间的必修课——请老人帮我把一些始终没弄明白的地方解释了一下,顿时豁然开朗,特别是关于大国各领风骚数百年的名言。
几天后,竟然还收到了基辛格从纽约寄来的亲笔签名信。这也是很多政治家的习惯,让所有见过他的人都觉得很受重视。
基辛格的新书《论中国》(On China)是一部关于中国的鸿篇巨制,根据过去四十年对中国的了解、观察,与中国领导者的对话,以及查阅大量史料,他从远古时代的中华文明,写到21世纪的现代中国,对中国的政治、历史、文化、外交等,作了一场全方位的深入解读。
在基辛格身上,还有大多数中国人并不了解的一面,就是所谓的KissingertheSwinger。他曾是美国的时尚社交圈的大红人,从纽约的沃尔多夫酒店(WaldorfAstoria)到巴黎的丽兹·卡尔顿(Ritz Carlton),从白宫西翼走出来的基辛格出现在各个绚烂多彩的时尚Party上,身边也总有各色美女陪伴。他比任何人都更早懂得如何和媒体打交道,如何把自己打造成一个社会名流。基辛格明白:在一个大家为名人倾倒着迷的年代,做一个时尚名人会给他带来更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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