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天一色》第31章


有了他的安慰,天成的心安定了许多,缓缓吸一口气,在椅子上坐稳。
潘龙行并没有伤害他,只是用自己玄照大圆满的内力,流淌过他全身的经脉,天成不觉得疼,只是有一种奇特的异样感,还有,便是程山水的气息,喷在耳边那痒痒的感觉。
潘龙行并没有探查很久,目光中先是震惊,而后便是满面笑意,他收回手掌,望着天成,一字一顿的说:“玄玉,八重。”
程山水悄悄握住天成的手,说:“玄玉,只有心无邪念,明净纯良之人方可修习,若不是我一开始便探过他的内力,我也不会相信,魔教之中,竟然会有这样的人!”
原来如此,天成忽然觉得心中,没来由的痛。难道,这些日子,程山水之所以对他如此,全是因为这门功法。当初他懵懵懂懂,被暗夜岛岛主拉去教习玄玉功之时,根本不知道,这功法,需要怎样的资质。
那时在刑堂里,程山水探他脉象之时,探出的,不只是百日锥心散,还有玄玉功!
他本不想瞒着程山水,但穿心鬼面告诉他,他修习玄玉这件事情,不要对任何人说,穿心鬼面还威胁他,凡是知道他资质的人,都要死,所以,他才一直没有告诉程山水。
修习玄玉之人一定是好人,所以,程山水才一直把他带着身边照顾的吗?他对他好,只是因为他懂的多吗?
天成只觉心中空茫,仿佛漂浮在空气中的气泡,虚浮着找不到归宿,直到他感到程山水握住他的手愈加用力,用力到有些疼,他才回过神来,听到程山水对于潘龙行,用格外严肃的语气,清晰的说:“潘阁主,天成是我最重要的人,你帮我照顾他,决不能让穿心鬼面,再伤他!”
最重要的人吗?天成愣住了,从未有人,这样说过他。只有程山水,只有他,会为他治伤,会喂他喝参汤,会在他做噩梦时安慰他,会告诉他,他没有错。
他是唯一给过他幸福的人,是不是因为玄玉功,又有什么区别哪?
心中终于有了一丝释然,却涌起愈加清晰的不安,这样的日子,在程山水身边的日子,还能持续多久哪?他这样想着,垂下了眼帘。
潘龙行望着沉默不语的天成,目光中闪过一丝怜惜,矍铄的目光扫视着他的脸,用温和的声音,说:“程堂主,我答应你,帮你照顾他。这位小兄弟是难得的人才,资质不凡,心地又好,便是你不求我,我也会照顾他的。只是,玄玉功的事情,还需保密。”
得到他的保证,程山水终于松了一口气,抓着天成的手也放松了些,却没有完全放开,而是拉着他,站起身,满脸笑容的说:“好了,天成,你还没吃早饭吧?我们走!”
天成懵懵懂懂,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只是被他拉着,到荣华大街吃了早饭,又闲逛了一圈,程山水表面上很是高兴,但天成总觉得,他心中并不如此,却根本无从劝起。
这天晚上,程山水包下了荣华大街上最大的酒楼,请刑堂和商堂中人齐聚一堂,搞了个热闹的聚餐。程山水不喝酒,想装装风雅要了壶很是名贵的茶,却发现太苦,根本无法喝,加了无数冰糖也无济于事。席间那茶庄的掌柜在偷偷抹汗,卖了这些年茶,第一次见到喝茶还要加冰糖的!偏偏,这人是他的堂主,教训不得,只好憋在心里,几乎憋出内伤。
最终程山水还是放弃了品茶装风雅的打算,直接喝了冰糖水。他终究还是喜欢甜甜的东西。
“天成,多吃点啊,看你瘦成什么样子了!跟你在一起,显得我又矮又胖。”仍是这样随意的调笑语气,字里行间带着关切,天成根本无法抗拒,这样的他。
程山水好像大部分时间都在喝冰糖水,在这喧闹的氛围中,越喝越起劲,冰糖水竟然喝出了醉酒的感觉。只见他一手拿根筷子敲着盘子,一手倒了杯酒,递到天成面前,问道:“天成,你喝过酒吗?”
天成摇摇头,魔教的宴会上,他都只能站在穿心鬼面身边斟酒,只见过,却从未尝过那样的东西。教主喝酒时,会提前换上一张□□,他有很多不同的面具,天成根本不知道,哪一张,是他真正的脸。天成不喜欢酒,因为教主不喜欢天成,经常在喝到微醉之时变得喜怒无常,喜时,便让他再倒一杯,怒时,便把他拖下去,鞭打或杖责。
他不同于别人,别人挨打,多是因为犯错,而他,只是因为教主,想要他疼。
“天成,我们喝一杯!”程山水举起自己面前装着冰糖水的酒杯,分明没喝酒,却脸颊红红的,有种醉眼朦胧的感觉。
他的要求,天成从不会拒绝,而且,若是他,天成便觉得,酒这东西,也没有那么可怕。
苍白修长的手指端起酒杯,将那澄澈的液体一饮而尽。不好喝,很苦很辣,喉咙有些冒火,但这东西,却并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会让人欣喜或愤怒。
程山水望着他,并没有说话,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中,蕴满了哀伤,天成只觉这哀伤不只在他眼中,还在自己的心里。山水,为何,为何不高兴哪?他想要问,却终究发不出声音,面前程山水的身影,也渐渐模糊了起来。
那酒,是……
无力再想下去,脑海中便已空白一片,天地似乎开始旋转,天成眼前一黑,便再没了知觉。
第24章 不辞而别
是夜,华灯初上,荣华大街仍是不夜的喧嚣,饮剑阁却是一片安静祥和。
这天,正是满月,皎洁的月光透过窗子,清霜一般洒落满小小的屋子,让这一方小天地,如同银色的仙境。
天成躺在床上,睡得深沉,程山水轻柔的伸手,拨开他遮住脸颊的黑发,望着那瘦削而苍白的脸,满眼不舍。
无论看了多少次,这张脸依旧是如此完美精致,睡梦中无端呈现出一丝寂寥,勾的程山水,只想去宠他疼他。
不行,我只会害了他。
程山水突然触电一般抽回手,抓紧自己胸口的衣襟,想要缓解心中那深不见底的痛楚。
“山水,你真的决定了吗?”
徐子归的声音,他没有像平时一样叫他程堂主,而是叫他的名字,此刻的他,不是他的手下,而是他的朋友。
徐子归站在他身边,忧心忡忡的望着他,缓缓问道。
程山水侧身望着他,沉重的点头。
“那,我跟你去。”徐子归没有任何犹豫,很快的说。
程山水摇摇头,一脸苦笑:“子归,谢谢你,不过,你帮不上忙,说实话,以你的武功,还可能会碍事。”
徐子归沉默不语,是的,他并不是程山水和天成这样资质过人之人,只是勉强算是中上,过去的岁月里,他确实一直在拖程山水的后腿。如果不是程山水,他可能一直在沧山派的暗阁中作一个名不见经传却整日出生入死的暗卫,因着没有家世背景而备受欺凌,最后,在沧山派被灭门之时,身首异处。
程山水并不是无心之人,他顾念往日情义,在成为饮剑阁双堂主之后,没几天便返回沧山派,带走了徐子归。当时暗阁阁主有几分不悦,掌门柳元章却是默许了,再加上程山水态度坚决,又有饮剑阁撑腰,徐子归在暗阁,又是个人人可以替代的小人物,因着地位低下,也没执行过什么绝密任务,基本上是一张白纸,程山水才得以打破暗卫非死不得脱离沧山派的规矩,带走了他。
程山水看穿他的心思,轻笑道:“子归,你不欠我,当年那样的日子,若没有你,我不知道能不能熬得过来。我信得过你,若是我回不来,刑堂就交给你了,你不会算账,商堂你管不了,就让潘阁主随便指派个人吧。”
徐子归没有说话,眼角已是湿润,怕一说话,便声音哽咽,让他听出自己在哭,程山水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对他说过,眼泪,并没有什么用。
“山水,你不能有事,你一定要回来!我就在这里,等着你!”半晌,徐子归终于发声,声音有一丝颤抖,却终究,没有落下泪来。
程山水拍拍他的肩膀,笑得灿烂,说:“子归,保重。”顿了顿,他继续说:“你先回去吧,让我跟天成,单独呆会儿。”
徐子归的嘴角抖了抖,扯出一丝生硬的惨淡微笑,点头,转身离去。
程山水回头,望着睡梦中的人儿,细细端详着他的每一寸肌肤。
月光如水般倾泻,将那张脸染成了银色,长长的睫毛,高挺的鼻梁,淡色的唇,每一处都那么完美,程山水只觉,自己快要无法呼吸。
心中激情已汹涌如涛,他几乎要动用所有内力,才能压制如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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