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锋》第48章


赫戎回过身,用眼神征求祁重之的意见。
祁重之:“杀。”
他声色俱冷,充耳不闻接连响起的频频惨叫,越过一具又一具早该在五年前就倒下的尸体,径自走到孟凡林面前,居高临下睨着他煞白的老脸。
“你别过来、你别过来!”孟凡林崩溃大叫,“我告诉你,杀了我,你们…你们也全都活不了!朝廷不会放过你们的!”
祁重之抬脚重重跺在他的肚子上,靴底碾动,将肮脏的血液慢慢挤压出来:“我问你,《剑录》在哪?”
“啊——!!”孟凡林肥胖的身躯疼得抽搐,嗓子嘶哑得像一只公鸭:“什么《剑录》,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祁重之目光阴鸷,靴子重重一拧,换来底下的人一阵不似人声的嘶嚎,“那三十个未经打磨的陨石是从何而来?难不成城里打着仗,你就敢潜到北疆去收购陨石吗?!”
孟凡林:“那那那…那是……哎呦,疼啊!”
祁重之怒极,正欲开揍,赫戎从后靠近,低声提醒:“火势太大,再不走来不及了。”
祁重之拧着眉毛抬头,灼灼烈火已映红半边青天,滚滚热浪扑面而来,烫得他脸颊酡红,但因处在盛怒之下,才一直恍然未觉。
他咬牙撤回脚,一把拽起孟凡林的衣领,冲着他的脸就是一拳:“说!怎么来的!”
“我说,我说!”孟凡林被打得鼻血横流,看他的眼神,像看一个疯了的怪物,“是、是下属送的!”
“哪个下属!”祁重之真是服了这种踹一脚才能逼出一个屁的审问方式,眼见真相很快就触手可及,他的耐心终于耗尽,五指死死掐住了孟凡林的脖子,字眼几乎是从牙缝中一个一个蹦出来。
“你再多说一句废话,我让你立刻身首异处!”
孟凡林的脸很快涨成了青紫,咯吱咯吱的响动从喉咙里断续发出来,他的眼睛极度恐怖地凸出,血丝蔓延其上,艰难扑腾着双手:“是、咳咳……不是下属,我说实话,是一个京城来的中原商人、送的,咳!少侠饶命……”
祁重之眉心一跳,忙稍稍松开一点力道,追问:“是谁?他为什么送你这个?”
房屋轰隆倾塌,扬起的火苗几近撩到他们的衣角,赫戎攥住他另一只手,少见地急声催促:“快!”
祁重之什么都不顾了,猛地甩开赫戎,狠狠一晃孟凡林,吼道:“快说!!”
“他说,这是一对铸剑师用来铸剑的材料,很名贵,和宝石的价格类、类似……”孟凡林瞪着眼睛,濒死般大大喘息一口气,“是他教我、堵死城门,北疆追兵就不会追过来,咳…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只知道他姓……姓张!”
——姓张!
祁重之浑身一震,整个人如被穿心针从头扎透,狠命钉在了地上。
孟凡林趁势捞回自己的脖子,咳得惊天动地,抖如筛糠。
出不去了——举目皆是烈火,除非能飞天遁地,否则没人能从中脱困。
他抬头,眼见祁重之突然间不明缘由地傻在了当场,目中阴狠一闪而过,猛地迸发出极大的勇气,抱住祁重之的腰,反身就要投进熊熊烈火中!
他是要同归于尽!
祁重之骤然回神,额际青筋都暴起了,屈肘奋力去击孟凡林的肩颈部位,指望能把蚂蟥一般的人从身上剔除下去。
可他到底小看了这只老狐狸,人在预备赴死时的力量非同小可,他连日来磋磨到瘦弱的身板谈何能与孟凡林的一身肥肉相提并论?脚下一个趔趄,被带得栽倒在地,不受控制地滚近烈焰,转瞬半条小腿都被火势吞没!
赫戎瞠目欲裂,飞身扑上去,钳住祁重之的胳膊将他竭力往外拖拽,提膝一脚蹬在孟凡林额头上,将他半个身子踢得后仰,整颗脑袋瞬时陷进了大火里!
锥心惨叫穿透耳膜,孟凡林接着就翻身想滚出来,被赫戎拎住胳膊,当死猪似的凭空抡起,整个扔进了火海!
第44章 第四十二章(加更掉落)
骇人的焦肉香飘散出来,孟凡林彻底湮灭了声息。
赫戎迅疾回身,蹲下来去看祁重之的伤势。
——却发现他本该被烧得焦烂的小腿居然毫发无损,连衣服都没被破坏半点。赫戎皱着眉头,不可置信地撩开他的裤脚,接着放下,再撩开,再放下,翻来覆去做确认。
祁重之按住他的手,指尖在微微发抖:“是火浣布,辟火……扶我起来,我……起不来了。”
他说完,便颤着鼻息去脱外面的衣服,赫戎不敢放心,仍小心翼翼扶着他的腰将他抱揽起来,见祁重之穿在里面的,还是一件一模一样的黑衣。
祁重之把外面的那身递给他:“穿上,从东面出去,那里有水渠。”
赫戎点头,将黑衣罩到身上,摁住祁重之的头脸护在怀中,提靴翘起脚边半截断木,踢上半空,继而腾身跃起,在空中被抛起的断木上借力二度飞掠了起来,踏风踩上高处摇摇欲坠的房屋残梁,未等停留一霎,赶在房梁倒塌前险险穿火前行。
他速度奇快,沾火及收,但呼啸的火苗依旧紧咬他不放,只消一点布料的加持,就能顺着他的脚踝飕飕上攀。
祁重之无意间低首一看,惊道:“你的脚——”
赫戎:“快到了,别急。”
说着,将他的后脑再次按在了胸膛前,护得他风火不侵。
祁重之的耳朵自始至终都在嗡嗡作响,余光所见皆是猩红的鲜血与烈火,此刻被兜头罩在了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听着咚咚有力的心跳,满心的焦躁难安,忽然就平复了大半。
他看不见外面的火势又烧到了何种程度,不知道赫戎带着他逃到了哪里,他苦心积虑筹谋到如今地步,到了本该最惊心动魄的时候,可却莫名其妙的放心交付给了另一个人,仿佛自他被赫戎抱在怀里的那刻,所有的一切就突然都与他无关了。
紧绷了几个月的气力蓦然间松懈,他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时竟连抬抬小指的力道都使不出来。
又见到了赫戎,他一切安好,一如记忆中的模样,祁重之应该高兴的,可他无法做出半点愉快的姿态。
姓…张……
他脑海里不期然蹦进孟凡林的话,胸口毫无预兆开始笃笃锥痛。
未知过了多久,他们终于落地了。
茂密的树林足以掩盖行踪,他们现处的环境很安全。
刀山火海上走过一遭,蒙在上空的大手撤去,昏红的光亮映在脸上,祁重之唇色苍白,浑身剧烫,只在短短的片刻,就像是被抽干了三魂七魄的偶人,死气沉沉扶住赫戎胳膊,摇摇晃晃站直了身。
“我一直没问,”祁重之气若游丝,喉咙像被一只巨手扼住了,目光空茫茫落在脚下,说出的话无比艰难,“张易要杀你的那天,义父到底跟你说过什么?”
赫戎低头去看他的脸色,发现他一直在发抖。
他在害怕。
害怕心里的验证被猜想。
赫戎陷入无来由的沉默,祁重之现在像一座要决堤的山坝,他潜意识觉得,如果自己说出真相,将会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祁重之深吸一口气,眼珠缓缓转动,抬起头,目不转睛看着他的双眼。
他一句话都没催促,但胜过千言万语的逼迫。
“他说,”赫戎终究低声开口,仿佛声音低下去了,话里的刀锋,割在祁重之身上的力度就能小一点,“你是爱兵成痴,不甘心中原兵道流落在我手中,所以才想亲手得到陌刀铸术。”
“……还有呢?”
“还有,他知道《剑录》不在我手中。”
他知道,可却没让祁重之知道。
可怜祁重之当时铁了心认定赫戎就是杀了他父母的仇人,一心想从赫戎手中取得《剑录》的下落,为此不惜以身犯险,孤身入大松山,差点丢了性命,才将赫戎诱捕了回来。
“也是他告诉你,我曾在大松山附近出现的吗?”赫戎问。
空气似乎凝滞了,祁重之没有回答,他纹丝不动,四肢像灌了泥浆一样沉重冰冷,全身的血液都在往头顶涌,冲得他目欲滴血,悲愤欲绝。
对,十五岁时,爹娘死在外域、北疆鬼帅焚城的消息,就是义父带来的。自此,他便一直将赫戎视作仇人,日日拼命练剑,只盼有朝一日,能只身入关外,取了鬼帅的项上人头。
天可怜见,后来鬼帅叛逃北疆,逃进了中原境内,经义父费心调查,在大松山左近发现了踪迹。他还激奋不已地觉得,如今不必跋涉千里,也能得报大仇,上苍垂怜,命运何其顾我。
知道这事儿的第二天,祁?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